第七章 要了命

    屈墨坐镇公司这些日子里，大伙特别乖，勤勤恳恳，个个都能评优秀员工。李梧桐表面上被调到特助这么体面高大上的岗位，实际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耗子晚，桌上堆满大叠关于各部门呈批的文件，还要对接杂七杂八的大小事项，她真想快点送走屈墨这尊佛。有时累瘫了，心里想着要是能专职做琵琶老师该多好，啥都不操心只管把学生教好就行，可脑海里出现前几天培训中心主任跟她的对话。
   “李老师，最近又有家长反映孩子进步不大，你看……”
   李梧桐很紧张。
   “要不改教幼儿？”
   李梧桐低头舔嘴唇尴尬笑笑。
   “如果实在不愿意，恐怕……”
   “我教幼儿，我可以的。”
   “好吧，迟点安排教务处调课。”
   “谢谢主任。”
   李梧桐望着自己的右手发呆，轻轻卷曲一下大拇指关节顿时一阵锥心疼痛，这股痛，她早已习惯。
   这时哔一声，是行政部小涵发来的微信，叫她过去吃水果。正好李梧桐这一整天坐得腰酸屁股痛，是该活动活动。行政部算是公司最热闹的部门，李梧桐平时想听八卦便来这里坐一坐，刚巧跟她关系不错的小涵怀孕了，每天桌上水果面包一大堆，李梧桐沾光跟着吃‘月子餐’。
   窗外阳光灿烂，李梧桐真想找个安逸的地儿，泡杯茶睡一下午。她和小涵一边闲聊一边嗑瓜子，两人从明星八卦聊到化妆品又从穿搭聊到育儿，涉及性广，办公室里的男同事只有默默听的份。当然这一聊育儿也就逃不过结婚这档子事，结婚必不可免要生孩子，别看小涵平时“桐桐”叫着李梧桐，可她是九五后而且已经是三岁孩子的妈，比李梧桐小八九岁。
   “女人还是要早点生孩子。”
   李梧桐听这话，打算撤了。
   “最好在三十岁之前生，你说是吧，桐桐。”
   李梧桐嘴里的瓜子嗑得咔咔响。
   “前几年带孩子倒觉得没哈，现在精力就不行了。”
   李梧桐尴尬笑笑，对方这么年轻都不行，等自己结婚有小孩岂不要命？高龄产妇、黄脸婆？李梧桐不敢再想下去了，找了借口溜了。
   晚上，王萌照常来找她聊微信，说介绍在同市工作的一男的给她认识，独生三十四岁，房产公司某部门负责人，有车有房，只是房子贷款买的，身高比李梧桐理想目标稍微低个五厘米，人还不错。
   “桐香香，见见？”王萌提议。
   李梧桐心不在焉听。
   “这可是我托了很多朋友找的，已经不错了，见见。”
   李梧桐无奈，现在听见相亲就烦。要是她妈知道王萌这么卖力给她介绍相亲对象，肯定会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或营养品去看王萌，一口一个‘亲闺女’唤。
   “我已经将你的微信给了对方，加深感情。”
   李梧桐没反对。
   “约个周末见面。”王萌在电话另一头出主意。
   “萌臭臭，再说吧，周末培训班有课。”
   “李梧桐，少去一次能少几个钱！脱单重要还是赚钱重要！”
   “开玩笑当然是脱贫比脱单重要，没钱，我还怎么活。”
   “迂腐。”
   李梧桐听后大笑。
   三天后，王萌介绍的那个男的真约李梧桐见面了。而李梧桐这几天正因为热伤风整个人焉了，咽口水都困难的情况下懒得化妆打扮便直接赴约，而对方有点微胖，还算好相处，只是在大公司呆久了骨子里透着城府圆滑，李梧桐知道自己是管不住这种人的。简单交流几句，看来对方已经将她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男人倒是有想结婚的心，当然对象并不是只针对李梧桐，而是想找一位贤妻良母婚后在家带孩子就行，李梧桐在心里暗暗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关于婚姻方面的宏图规划，男人侃侃而谈。一件都没被李梧桐接受的，她可不愿做只有柴米油盐家务琐事的黄脸婆，再加上生病，身体很快便生了乏意。幸老天眷顾，魏肖恰巧在这时发微信问她感冒好些没，李梧桐像是抓到了救命草秒回复：“快给我打电话。”
   短信发出去不到三分钟，魏肖的电话就来了，她心里高兴的，赶忙跟对方招呼后接听，开始自编自导一出戏。
   “怎么了？”
   魏肖暖暖的声音让李梧桐有些触动，为什么？她说不清楚。
   “怎么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回来处理。”
   “……”
   “拜拜。”
   “……”
   下一秒，李梧桐装作有急事的样子很抱歉的与对方说明原因后快速离开。回家大约半小时后她被门铃声从昏睡中吵醒就看见大门外提着大包塑料袋的魏肖。
   “干嘛呢？”李梧桐撑着门有气无力问。
   魏肖终于见到她人，脸色惨淡像白无常，但心安定了许多。李梧桐没管他，转身飘着滚回了发热的被窝中，魏肖随后进屋立于卧室门框边，瞟了眼床头柜上的药。
   “好些没？”
   李梧桐在被窝里点点头。她一向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信心，源于小时候尽偷吃外婆的西洋参和人参吃。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最近天气热，热伤风中招了。
   “晚上的电话？”
   “哦，我去相亲了，想早点走。”
   “病了还去相亲？”
   李梧桐本来闭着的眼皮微动，呲牙忍着不跟魏肖一般见识，整个身子像条毛毛虫缩卷着，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暖和，可明明又在发烧。
   “你妈介绍的？”魏肖不动声色问。
   “王萌。”李梧桐病恹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魏肖感到意外，本以为李梧桐在这里没亲没朋，不曾想还有这条路子，看来他今后可得更加留意了：“怎么样？”
   “别人嫌弃我长得丑。”李梧桐淡淡回应。
   魏肖笑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李梧桐说的是实话，当男人第一眼看见满脸病态又没有任何打扮时的李梧桐，眼神透着嫌弃，李梧桐也不生气，人之常情，眼神不好的人一半看不到最美的风景。
   “吃饭了吗？”魏肖关心问。
   李梧桐说不出话，拖着疼痛的手臂摇了摇。她浑身骨头烧着痛哪还有力气煮饭，咽口水喉咙痛，水都喝不下。
   “我给你煮点粥垫养胃。”魏肖明白。
   李梧桐手指比了‘OK’，魏肖转身走向厨房。李梧桐没管魏肖，自己晕晕沉沉便又睡过去了，耳边偶尔迷迷糊糊隐约听见魏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被魏肖抱起。而魏肖把自己当人肉垫给李梧桐靠着，她的身体因为发烧很烫，魏肖小心翼翼喂她喝了几口粥，李梧桐痛得难受便不要了。魏肖退出卧室看着李梧桐家里的狼藉，摇摇头叹气这里哪还有李梧桐平时光鲜靓丽的一丁点儿影子，他洗完餐具后便开始帮她整理屋子，十分钟后啪一声，李梧桐突然被惊醒，蓬头垢面，一脸茫然大问：“怎么啦！怎么啦！”
   下一秒，魏肖慢慢走近卧室，他的眼神很复杂，迷茫？歉意？不知所措？李梧桐小小脑袋里充满大大不解，但当她的视线移到魏肖手中碎成渣的粉饼时心撕裂般痛席卷全身，而高烧的痛完全不算什么了。
   “我……下次买给你。”
   “没事。”李梧桐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真的？”
   “嗯。下辈子注意点就行。”
   魏肖听到这话知道自己完蛋了。此刻李梧桐惨白的小脸蛋更加白了，她的状态就像魏肖平时玩游戏突然遇到断电的样子，生无可恋。
   “我真不是故意的，手没拿稳就……”
   李梧桐挥挥手，此刻不需要解释，她只想静静。
   “李梧桐，你别。”
   “我都说没事了，你干嘛还问！”李梧桐终于爆发了，眼泪巴巴望着碎成渣的粉饼，心窝子难受，那一小块块都是钱钱钱。她顾不得喉咙痛，撕心裂肺哭喊可又出不了声音，整个画面变成了哑剧：“你知不知道这款粉饼多难买吗？我的命呀……”
   “李梧桐，李梧桐……”
   李梧桐万念俱灰再次摆摆手：“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她说完这话又缩进被窝里，伤伤心心大声痛哭。太难了，太难了，前有相亲失败，后有高烧难受，现在连刚买还没用的限量版粉饼也一啪啦碎了，几大千就没啦，生活为啥如此波折，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可惜她李梧桐又是个求生欲强的人，太难了，太难了，难得她都想念大悲咒了。
   苍天啊……
   李梧桐终于觉悟了，魏肖不是老天派来给她历劫的，也不是派来折磨她的，而是派来磨砺她的意志。她在心里劝慰自己，在她生病时魏肖能来照顾她，她应该心存感激，要大气点……算了算了，几千就几千吧，庆幸摔坏的不是她那些小包包。
   魏肖乖乖站在原地陪李梧桐鬼哭狼后地难过，他知道她一会儿就好了，但是不明白女人们为什么会为了一盒小小的粉饼哭得死去活来，他决定以后给她买很多很多盒让她开心。
   很快被窝里没了李梧桐的声音，魏肖估摸着她差不多睡着了才敢过去将被子轻轻掀开，万一闷死了可不得了。果然，李梧桐保持婴儿在子宫里的姿势睡得特别踏实，魏肖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很烫，他便按照老一辈传的土方法用带来的白酒小心翼翼给她涂抹脚心揉搓，这一晚，魏肖守在床边不停地给李梧桐换额头上的湿毛巾，又来回摸摸她的额头直到高烧成功退去。
   李梧桐在睡梦中微动了几下，魏肖握着她略暖的手，眼神凝视，自己这一辈子的温柔和耐心只给了两个女人，一个人是妈妈，一个是李梧桐。魏肖在处理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可谓是小心翼翼，捅破即将面对是可能与李梧桐连朋友都没得做，隐藏又折磨着自己的本心，他很矛盾，迫不及待想窥探李梧桐的内心，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真的很想告诉李梧桐，叫她不要去相亲了，他不愿她被别的男人挑来挑去。
   “为什么要去相亲，你看不见我吗？笨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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