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荐&曲如烟番外 憾此生



    曲家是扬州城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曲老太爷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人丁不旺,所以两个儿子各自成家之后也都没有自立门户,一家子十几口人住在大宅子里,五世同堂,和乐美满。
   曲如烟是曲二爷的嫡长女,在家排行老三,打小模样才行便在兄弟姊妹们里面是个出挑拔尖的,当时正逢圣上兴办女学,曲二爷便把她也送了进去,没想到结业的时候一举夺下了茶、琴、书、画四课魁首,尤其是字画两样,更是为她赢得了“一品丹青”的名号。
   自那以后曲家的门槛差点被说媒的人给踏破了,多少世家子弟甚至亲自登门求娶。曲二夫人就跟篮子里挑花似的,选女婿选花了眼睛。
   殊不知自己的女儿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对象不是旁人,正是姨妈家里的大表哥,傅司重。傅曲两家是世交,曲二夫人当亲自做媒,把自己的嫡妹许配给了傅正年做填房,傅司重乃傅正年原配所生,与曲如烟并无血缘关系。
   那年她十二岁,正是慕少艾的年纪。曲二夫人第一次带着她去姨妈家探亲,在那里,她遇到了十七岁的傅司重。少年人星眸皓齿,风姿卓卓,如沉星落月般撞进了她的心里,只一眼,便让她害羞地抬不起头来。
   两个人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借着曲如烟小妹的由头。
   姨妈跟母亲想说些体己话,几个小辈儿在场不合适,傅司重便带着他们去了妙华园里吃点心,彼时正值暖春,园内花团锦簇,一片姹紫嫣红,曲如鸢性子皮,为了摘朵并蒂桃花,爬到树上下不来了,憋了一会儿急得嗷嗷大哭起来。
   其他兄弟姊妹们正缠着傅司重说笑,是曲如烟第一个发现不对的,只可惜她身材娇小,想抱小妹下来也是有心无力,无奈之下只能去求傅司重帮忙。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事情被曲二夫人知道以后,有史以来第一回冲着她大发雷霆,责怪她这个做姐姐的因为一时贪玩,没有顾好小妹。可她也委屈得很,嘴明明长在她自己身上,但就是百口莫辩,即便傅司重已经将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曲如烟和小妹还是一起被罚了三日的足。
   那三日里,傅司重没来看过她一回,听着其他姊妹跟他有说有笑的动静,有生以来她头一次生出了嫉妒的情绪,一边羡慕,一边又幻想着自己能得到他一点特殊的对待。
   这场暗无天日的单相思一直持续到了她及笄那年。
   因着得了圣上“一品丹青”的赞誉,曲二爷甚是欢喜,在府中大设宴席为她庆祝,傅司重也随着傅家人一起来了,正是这次酒宴,她得知了傅司重即将成亲的“喜讯”。
   一想到他即将与她人举案齐眉,白首偕老,她的心便像浸在了醋缸里一样,又酸又疼,疼得她几乎就要落下泪来,恨不得剥皮拆骨死了算了。
   于是那天晚上,一直被所有人视为知书达理,名门闺秀的曲如烟,做了她人生中最为离经叛道的一件事——给傅司重下药。
   一觉醒来,木已成舟。
   曲如烟很高兴,高兴自己肖想了这么多年的执念,终于如愿以偿。她告诉傅司重,昨夜是他喝醉了酒强迫了她,甚至将事先串好说辞的丫鬟喊了进来为她证明。
   傅司重为此懊悔不已,一度想要自裁谢罪。但她没想到,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对她负责的意思。
   他说:“对不起,烟儿”
   他还说:“我已有心悦之人,成婚在即,我不能对不起她。”
   曲如烟的心仿佛被刀尖碾过一般,疼得她生不如死。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为自己的爱而不得掉了眼泪,她失声哭了很久,哭着哭着,却又笑了起来:
   “那我呢,我要怎么办?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将来要怎么嫁人?被母亲知道了,我还活不活?”
   傅司重背对着她,双目赤红,却又无比决绝:“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找一个最好的人家,我会想办法,绝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你的事情,咱们就当什么没有发生过。”
   曲如烟的眼泪都快流尽了,她恨自己怎么会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为了个男人连脸面都不要了,辜负了父亲母亲对她的养育和期盼,更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心。
   她拾起床底下的簪子,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可真动手的那一刻,她又幡然醒悟过来: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没有错,如果非说有,也不过是招惹了自己罢了。
   这么些年,傅司重已经成了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得,除不掉。不疯魔,不成活。
   自那之后,她便三番五次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自己的婚事,闭门在家,拒不见人。
   曲二爷一向宠她爱她,见她如此颓靡,虽不知缘故,但还是心疼得紧,也就不再急着为她选婿。为祖上争得如此殊荣的女儿,他养一辈子都愿意。
   一个多月后,傅司重的大喜之日还是如期而至了。那天夜里,她穿着与新嫁娘一般喜庆娇艳的红衣红裙,将傅司重堵在了赶去洞府的路上。
   旧梦重温,一夜荒唐。
   曲二爷终于坐不住,非要为她说亲。从前人人向往的高岭之花,如今已经快成了“清高自傲”“孤芳自赏”的老姑娘了,媒人也都开始明里暗里地“提醒”她再拖就自贬身价了。
   不久之后,曲大爷便依二弟嘱托,上门来为她介绍了自己的门生,方荐。
   彼时的方荐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说不上多么的器宇轩昂,可笑起来的时候也自带三分春色,长身玉立的,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成一幅景色。
   最关键的是,他的左耳下方,也有着一颗跟傅司重一模一样的小痣。
   她知道,这个人,是傅司重给她安排的那个最好的人。
   方荐走后,曲二爷问她对此人可否满意,曲如烟想了想,露出一个得体大方的笑容,告诉他道:“不用选了,爹,就是他了。”
   婚期定下来的那天,她派人将消息传给了傅司重。
   如她所料,那个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态度,只让人捎来了一封书信,和一份贺礼。
   哀莫大于心死,她烧了信,扔了贺礼,毅然决然地为自己披上了盖头。
   新婚夜里,她原想故技重施,灌醉方荐以求蒙混过关,没想到还是被他识破了真相。她撒了谎,说是有一次自己在女学里学骑射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方荐嘴上说会信任她,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踏入她房中一步。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他会贴心地陪她回娘家省亲,也会替她孝顺长辈。
   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会拒她于千里之外,他不需要她伺候里外,也不需要她尽妻子之责,就连他的书房,都不准她靠近一步。
   曲如烟明白自己不配怨他,更不配为他生儿育女。所以找了个日子,委婉地向方荐提出了同意他纳妾的想法。
   “你当真这么想的?”
   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方荐的神情极其复杂,有她看不懂的愤怒,惊愕,甚至还有一丝哀痛。曲如烟不明白他在难过什么,这不正好遂了他的心愿么。
   为着这么一丝虚无缥缈的难过,她甚至产生了一丝后悔。
   可笑的是,第二天起,方荐便时常以公事繁忙为由宿在外面,府里甚至能十天半个月的看不见他人。起初她以为这不过是方荐在外面养着外室的借口,直到那天,他把傅司重带回了府中议事。
   或许岁月真能隔人心,阔别数年,再次相见的时候,曲如烟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他了。
   那一晚,她的确又去找了傅司重,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就连说话的时候,都是隔着一扇屏风。
   她只是跟他好好道个歉,也跟被伤害的所有人好好道个歉。
   傅司重将方荐的筹谋抱负全都告诉了她,说他这个人有着狼子野心,他找傅司重,是为了拉拢傅相势力,可他又是个不愿向市侩低头的人,他有他自己的底线和骄傲。
   “在这些事上,我大概帮不上他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看顾好这座宅子,为他在寒夜里温一碗粥,留一盏灯,就这样默默地陪他一辈子,无论他将来会走到哪一步,我会一直守着他。”
   她是这样告诉傅司重的。
   辞行的那天,是她与傅司重所见的最后一面,她向她的年少痴狂郑重告了别。
   她放下了从前的一切,想与他重归于好,想让他重新接纳自己。
   新婚之前,母亲曾告诉她,想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在房中之事上多下点功夫。曲如烟翻出了压在嫁妆底下的避火图,豁出脸皮去依样画葫芦地伺候了一回方荐。
   方荐虽不好女色,可怎么说也都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美人在怀,他自然做不了那柳下惠,日子久了,曲如烟便顺理成章地有了身孕。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盼出了头,要苦尽甘来的时候,却无意当中听到了他与管事的对话。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自己与傅司重的过往,管事担心孩子的月份儿有些不对,往前推算一下,似乎正是傅司重来府上议事的时候怀上的,他问方荐要不要找人验一验。
   方荐说不需要,他本来也没打算留住这个孩子,迟早都要落掉,无需多此一举。
   可事实上,那个孩子,最后是曲如烟自己不要的。那天傍晚,她当着方荐的面,饮下了那碗苦涩难闻的堕胎药。
   药哭,她的眼泪更苦,她忍着剧痛向他发誓:“方荐,若我在嫁你之后,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就让我肠穿肚烂,五马分尸,永世不得超生。”
   从前,她恨傅司重,恨到想一刀杀了他,了结痴念。
   现在,她恨自己,恨到想割肉剔骨,还了父母的恩情,然后灰飞烟灭于世间。
   清醒过来以后,她也想通了。如果这辈子注定得不到宽恕,那就沉沦到底好了。
   曲如烟知道方荐想要什么,所以她会倾尽全力帮他得到。
   可她也知道方荐讨厌什么,他越讨厌,她便偏要去做。
   那些送上门来的金银财宝,她来者不拒,全都收入囊中。那些趋炎附势的市侩小人,她也能周旋地如鱼得水,应付自如。
   他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都由她代替为之。
   方荐看在眼里,却无法阻止。这是他自找的,他不知道要怎么找回曲如烟的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弥合两人之间碎裂已久的关系。
   有些事不能善始,便很难善终,有些错一旦犯了,便很难改正。
   所以他选择用将错就错的方式来对待她,威胁她如果再执迷不悟下去,便将从前的丑事告诉她的父母,要曲家身败名裂。
   可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便推门走了出去。
   再后来,他实施了自己的计划。卫垣他们到来的前一天晚上,是隔了这么久以来,曲如烟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她问方荐:“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愿意娶我么?”
   那晚,她从入夜等到了天明,都没等到他一句回答。
   卫垣他们来到扬州之后,原本按照计划,她会利用自己将他们逐一击破,从内部瓦解,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沈晴芳。
   这个身份才情远不及她的女人,却有着她从来不敢奢求的上苍的眷顾,她有一个举世难寻的好夫君,即便只是个妾室,也待她如珍如宝。甚至就连她的堂哥,都一心围着她转。
   她们两个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她承认她被嫉妒和怨恨烧昏了头,她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她失去一切都没有得到的东西,沈晴芳却能轻易拥有。
   她究竟是哪里比不上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所以她去勾引了李渭枫,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证明什么。或许是心有不甘,亦或许是垂死挣扎。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她的一生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般毫无尊严和底线。
   临死之际,曲如烟仿佛又回到了失去孩子的那天晚上,她就那样趴在净室里枯等了一晚上,等到全身麻木,却始终没有等来方荐的一个回头。
   她拼尽了所有力气,问他,也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你都不肯来看我一眼…
   她的人生,终究是如烟般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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