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库罗格5

第三次检测时是全程监控且录像的，这次甚至还有几个联邦记者到场。
        至于记者怎么进来的……那就得问杜万了。
        总之，这几位记者总有那么几个不容拒绝的理由，外加惹不得的后台。
        桑烛前头已经检测完两个孩子。
        记者的摄影机啪啪拍下了他们的照片。
        看起来是正常的流程，将被幻寄生的孩子检测分类，然后进行对症治疗。
        当然，因为目前的医疗技术并不能治愈幻，所以——这些孩子相当于进了一所监狱，刑期是，无期徒刑。
        轮到桑烛时。她推门进去。
        摄像机转动，投射到她身上。
        桑烛微微一笑，鞠了个躬，“您好。”
        检测人员穿着白大褂，心里对这礼貌孩子的身份心知肚明，——市长的儿子。
        作为一个工作人员，他是该履行职责的，但是私心里却希望第三次检测显示绿色标识。
        得罪一位市长，联邦军是真的打算不顾及人心了吗？尽管这个市只容纳了两百万人。
        检测人员瞟了她一眼，公事公办，“抽血吧。”
        桑烛坐到了椅子上，伸出了手腕。
        检测人员很熟练地找到了血管，将细针刺了进去，源源不断的血水流入试管。
        抽完，他放开了桑烛的手，“请稍后。”
        桑烛抚摸着手腕，那里细小的针孔逐渐消失。
        【阿烛从小就怕疼，呜呜呜。】
        【给阿烛吹吹，让阿烛快点好。】
        【凝血一号幻呢？快过来止血！】
        【我们阿烛受苦了呜呜呜。】
        桑烛有些好笑，轻微的摇了摇头，【我不疼。】
        【阿烛太乖了～】
        【阿烛你手疼，我心疼。】
        【神经二号幻呢？马上屏蔽阿烛的痛觉神经！】
        【来了来了，已收到。】
        【凝血工作已完成。】
        【屏蔽工作已完成。】
        这群家伙还是这么喜欢自作主张，她说，【下不为例。】
        叮的一声，结果出来了。
        如果说这星球上谁的血液里幻浓度最高，毫无例外，一定是桑烛。
        然而检测人员接过报告单的那一刻，眼神却僵住了。
        桑烛明知故问，“怎么了？我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吗？”
        检测人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居然真的是绿色标识！
        红色，代表被幻寄生，幻浓度在1以上。绿色，代表幻浓度在1以下。
        也即是说，仪器显示这个孩子的血液里并没有幻的踪迹！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第一次全身检测，甚至不是第二次确认检测，这可是第三次分类检测啊！
        记者们嗅觉灵敏，很快意识到有八卦的气息，有人上去问，“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尖的已经瞧见了报告单上的绿色，“天呐！这怎么可能？我第一次在三检中看到绿色标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检测人员：“………”
        不好意思，我也想知道。
        记者们纷纷涌上来。
        “请问您对这种情况有什么解释吗？”
        “请问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从前就有过？”
        “既然三检是绿色，是不是代表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呢？”
        “你觉得这次情况发生的原因是什么？是工作失误还是仪器问题？”
        “请您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
        检测人员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记者的追问，连忙给上头打了通讯，说明情况。
        通讯那头沉默半晌。
        检测人员着急啊，他直接问，“院长，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把基地的检测仪器都搬过去，给他测。”
        通讯挂断了。
        说实话检测人员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不能顺势放了市长的儿子呢？所谓的幻就这么重要吗？
        他又想到几个月前的幻寄生者的暴走事件，翻来覆去的想，终于让职责压倒了感性。
        这些孩子是生是死，也不归他管。
        检测人员走进房内，记者们纷纷围上来。
        “请问基地给出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虽然三检出绿码很不可思议，可是正因为是三检才可信！这就说明他的血液是干净的！是没有被幻寄生的！”
        检测人员挥开他们，“院长说了，再测。”
        很快，便有人抬着仪器进来，与屋内那个检测仪器原理相同，不过是便捷式小型仪器。
        一次检测多使用大型仪器，二次检测一般都是小型仪器，便于携带，且有针对性。
        至于三检，一开始只有大型仪器，后来研究人员不断精简，最终成功研制出了可携带的小型。
        不过说小，也有半人高，一人重了，携带起来还是笨拙的。
        总共三台。
        检测人员唤她，叫她过来抽血。
        桑烛不想动，“还抽？用之前那管不行吗？”
        检测人员摇头，“经过一次检测，血液中的元素被破坏，已经不能准确反应人体真实情况了。”
        桑烛说，“你们这仪器…不太行啊。”
        检测人员又抽了桑烛三管血。
        她还没说什么，脑子里的声音已经吵得她耳朵疼。
        【这个杀千刀的！我要劈了他！居然抽了阿烛这么多血！气死我了！我们阿烛是你能动的吗？！】
        【我也好气我也好气！快上去干他！】
        【我们阿烛好疼呜呜呜。】
        【阿烛最近都没吃什么好吃的，抽了这么多血，肯定不舒服。待会儿找几个新来的，让它们自杀给阿烛补补。】
        【同意。】
        【同意+1】
        桑烛的左手压在刚被抽了血的右手手腕上，极力压制自己破坏的冲动。
        这些家伙……总把她的身体当枪使。
        【不许欺负新人。】
        【我不需要补。】
        【还有，别学我。】
        为什么这些家伙畏惧她呢？因为她曾在脑内进行过一场无差别的屠杀。
        杀到了这些家伙不得不屈服的地步。
        那是她无意识的本能，现在想来，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因为恐惧，还是暴露了本性。
        幻，是以人为食，由人而生的，而桑烛的思维成功影响到了它们。
        将她制止的，是一只握住了刀柄的幻。它很温柔，又很强大，声音在耳边回荡，悠长，悠长，长到桑烛分不清——
        救她的是自己，还是幻。
        叮，叮，叮——报告单接连出了。
        每台机器前都有人守着，直接就接过了报告单，一同上交给了检测人员。
        检测人员看见结果的那一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记者们纷纷凑上来。
        桑烛眼毒，一眼就瞧见两个绿色，一个红色标识，她一笑，“你们这仪器不是坏的吧？我究竟是被幻寄生了，还是没有？”
        检测人员拿不定主意，可是红色标识却印在他的脑海，就算有那么多绿色标识又有什么用？只要有一个红色，那么她就是有罪的。
        他说，“你不能走。”
        桑烛眯起眼，“你要扣押我？就算知道我是无辜的，也要扣押我？！”
        检测人员：“………！”
        他没这么说啊，这孩子怎么这么能曲解啊？
        桑烛已经开始表演，她义愤填膺，泪眼朦胧，一副受了欺负却隐忍的可怜模样，“在场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你们都听见了，这个坏人明知道我是好孩子，却还是不放我回去！”
        “我是绿色标识，我没有被幻寄生！我不应该被关押在这里！”
        检测人员插话，“不，你有一张红色，也就说明你并不是完全无辜。”
        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抓着这张红色不放手。
        桑烛指着他，一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明明是你们仪器的问题，你却怪罪我？！”
        “我有什么错？我活该被你们抓来，被你们关起来！就因为我父亲是市长？！对了，肯定是因为这个，你们一定是想要通过我来威胁我父亲！你们这些坏人！”
        这怎么偏到这么危险的政治问题上去了？
        检测人员连忙解释，“不，我们绝对没有想对付你父亲！把你关起来纯粹是因为你体内检测出了幻！”
        “好啊。”桑烛冷笑，“你果然是想把我关起来！说好的治疗呢？你们压根就没想着治好我们！你们只是拿我们当试验品！”
        天呐！检测人员慌了神了，他该怎么挽回？
        旁边的记者啪啪啪拍，刷刷刷记，要是能发出去，绝对是独家大爆。
        虽然没可能发出去，但是留个底也是好的。
        检测人员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没有拿你们当试验品！我们是很认真在研究如何治疗，只是过程太艰难，难免会有一些孩子挺不过去……”
        喔！
        这潜台词不就是说……他们真的有在拿孩子们做实验？！
        天呐！联邦所谓的培育基地，培育的不是治疗药剂，而且在收集试验品！
        记者们跟闻了腥的猫似的，眼睛全都盯住了检测人员。
        检测人员瘫软到椅子上，完了，他说错话了，他的职业生涯……玩完了！
        叮铃铃！通讯铃声响起。
        检测人员抖着手在内部通讯号码上按了接听，“喂？院长。”
        通讯那头暴怒，“我不是让你盯着那边吗？为什么关于培育基地拿孩子们当试验品这种流言都散播出去了？！还有视频为证？！”
        天呐！怎么可能？！明明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而且记者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没有人向外散播消息啊！
        震怒过后，检测人员听见对面也叹了口气，“不用再检测了。”
        检测人员静静等着，听候发落。
        “市长来要人了。”
        桑烛被士兵们带到了一间空旷的屋子里。
        还是洁白的墙壁，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味在萦绕，旁边还放置着柔软的床褥。
        桑烛一点不客气的坐到床上，然后倚了上去。
        看来市长亲自出马，也不能动摇联邦的决心。
        行，既然联邦觉得没关系，那就耗着呗。看谁先求饶。
        桑烛闭目养神了半天，没人放她出去。
        咔吧一声，门开了，有新人进来。脚步声乱乱糟糟，却很长，听起来有不少人。
        她缓缓睁开眼，一下便认出是库罗格的人。仅她记住的就有武申，阿雨，陈奕……
        武申见了她，愣了一下，便兴奋地冲上来，“桑烛桑烛，我们可见到你了！”
        阿雨看过去，勉强识别了一下，确认她是桑烛，也红着脸看她。
        大家的眼神都很仰慕。
        突然有颗小脑袋冒出来，惊呼了一声，“哇，这个哥哥更漂亮啊！比武哥哥还漂亮！”
        桑烛垂了眸，“这谁家孩子？”
        阿雨低头回道，“左家的，左糖。”
        桑烛没什么兴趣，不理会这个小花痴，“……哦。”
        阿雨还以为桑烛会怪她把委托搞砸，没想到桑烛什么也没说。
        哦，不是，她说了。
        她盯着小丫头，“这孩子有成为混世魔王的潜质。”
        阿雨：“………”
        一行人交换了行动信息。
        其实也就是……讲了几个故事。
        共十二个人，他们分别讲述了自己在雇主家的事情，其中武申讲的最好笑。
        他说他没见过那么大的房子，跟传说中的城堡似的，刚进门就摔了个狗啃泥，见了人连话都不会说，踩在地毯上都恨不得打个滚。
        “我我我！我刚进我雇主家门，因为他们家地板太滑了，我直接滑倒了！”
        “还有我，因为我不认识雇主家养的宠物，直接把它炖了吃了！”
        “呀，你们都不算事，我跟雇主说了我从小到大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把他们说得哭了整整一个小时！”
        阿雨：“………”
        突然觉得她好正常。
        桑烛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还得分出神来去管教脑子里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狗啃泥哈哈哈打滚哈哈哈！】
        【唉，又可怜又想笑。】
        【这群孩子还挺乐观哈。】
        武申说累了，便抽出空来问桑烛，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杜万哥呢？怎么没见他？”
        桑烛闭目，“哦，他去埋炸弹了。”
        众人：“………！！”
        武申举手，“我也想去！”
        此起彼伏的都是“我也想去。”
        桑烛勾唇，“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次任务，最终还是只有杜万能埋炸弹吗？”
        众人竖起耳朵，“为什么？”
        桑烛说，“因为你们搬不动。”
        众人：“………”
        所以说，究竟是有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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