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亲发生车祸之后，好不容易挣到的钱也被拿去修车了，这让陷入困境的父亲更加的雪上加霜了。这件事之前母亲问过我，我当时也没注意，我也不知道母亲从哪知道的这件事，虽然她已经和父亲分开，可她总是对父亲的事尤其关心，有时候我完全不明白她那样做是何必呢？在我想来，她会不会觉得她对父亲默默地关注，能够让父亲对她回心转意。
母亲就真的是为自己的男人吃尽所有苦，而到头来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所有妇女的代表。我从未说服过母亲让她不去管父亲的任何事，她唱着自己的独角戏，偶尔还被自己感动着。
她到底是觉得自己不够苦，分开依旧如此为家里操心。外公家除了外婆，没有一个人不为母亲打抱不平的，我也不能说些什么，因为这是出于对母亲的关心。至于外婆为什么不对这件事做任何表示，那是因为外婆耳朵听不见了，我们大家知道她这大半辈子总是操心家里的事，所以没有一个人和她说。她每次问起爸妈我只能打马虎眼。
在假期，我到外婆家去，外婆似乎不太能认出我的，我凑到她眼前，她仔细打量我一番，半天之后终于叫出了我的名字。外婆依旧热情不减地招待我。
“你都几年不来外婆家了，你是不是不想外婆了？”外婆和我坐在一起，问道。
“都来了几次了。”我笑着，轻声说道，我知道她没有听见，她看着我笑，也跟着我笑。我凑到她耳朵边上大声说：“我天天来。”
“你要天天来，你都好久没来了。”她拉着我的手，像一个小孩舍不得她的小伙伴回家一样，我向她摇头示意我会常来。
“你妈呢？最近好不好？都不见她来看我。”
“在家忙，没空来。”我大声说着，这样说其实嗓子有些受不住。
“你妈妈是不是天天帮你爸爸？她好苦，不过你爸爸能干。”她说到母亲一脸心疼，说到父亲还是一脸骄傲。
我没有回答什么，点了点头。不让外婆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外婆和我坐在一起才十多分钟，她重复问了我一些问题，全是关于我和母亲怎么都不来看她的这些话，之前母亲和我说过：“外婆现在脑袋不太灵活了，你多和她说说话。”其实我知道外婆回到她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了，对于忘记事情这件事来说，外婆可以忘记很多发生在她身上不愉快的事，她可以像个孩子一样的生活，但是，我发现，外婆总是不能忘记一些她年轻时的事，关于她在年轻时被自己的亲人在大街上毒打的这件事。
外婆的父母去世得早，亲人管着她，却经常打她。“当时他们拉我到马路上毒打我，好多人看着，我当时真的。。。”外婆每次说到这就已经止不住泪水了。没有忘记这事，我想，这件事在外婆心里是一直都还在的伤疤。
外婆一生都在为别人做事，为别人操心，我不知道她为自己做了什么，她说起自己的一生，总感慨自己不该这样，说着说着就流泪了。说真的，我在外婆身边听多了我是很不愿意听外婆每次重复说着她的那些陈年旧事，她哭诉这自己的苦，说完依旧做着那些事，没有谁让她做，我们说了她全然不会听。
可是对于这样一个将近八十来岁的老人，我们都没有办法，现在外婆越来越不记事了，舅舅和舅母们为了照看两个老人和三个孩子，便决定回来了自己做些事，出去外面打工实在不方便，家里面要是有什么事自己也可以照看。家里面有年轻人照看，始终是要放心一些。
或许外婆不记事了是好的，最好也忘掉她的那些不好的经历，老了就要做一个快乐的孩子，至少在外婆身边还有自己的孙子和子女陪在身边，她也是一个幸福的人，跟那独守一房，夜夜与电视相伴的老人更加幸福得多。
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和自己较劲，我们总是看到自己痛苦的一面，往往看到自己不如别人的一面，往往让自己出于极其痛苦的境况，却忽视了那些快乐的时刻，自己在羡慕别人的同时，其实别人也在羡慕自己，人的这一生，上天都是公平安排的，它给了你多少痛苦，自然也会有给你多少快乐，但是一味的盯着自己的痛苦不放，可能这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吧。
母亲和外婆很像，母亲就是那种不会懂得去享受的那种女人，她的的生活态度很多时候也是充满着消极的影子，之前是，和父亲分开以后也是，我总是想着能有一天去拯救一下母亲，或者有人帮助她，可最后我发现我根本无法拯救一个都不愿意上岸的人。她的思想就像一直被束缚着，有时候很难和她说通一个问题。
“妈，你说你自己一个人就好好对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要一直省着，想买什么就买，你那些衣服都穿好久了。”回家和母亲一起吃饭时，我对母亲说。她突然有些激动地说：“你说得轻松，我倒是想，但是你读书不要钱，你不吃，那我就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你又不用给我很多钱，再说，我现在也可以自己赚一些零花钱，你可以适当的去给自己花钱，你要像别人那样，自己要懂得享受，以前总是那样，现在一个人了也还是这样，你说你真的是不懂得生活。”
“你懂什么，你现在就知道读书，就知道你妈会给你打生活费，你以为钱好赚，好多地方要用钱，等你自己当家你就知道了，等你自己当妈了，你就知道这些苦了，还我不会生活，我倒是想啊，但你有那个条件吗？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家里面什么情况，你现在也要自己懂事些了。
“我，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我以后要是当妈了肯定也不会像你这样，谁说结婚当家了就一定要委屈自己，我才不会。”我也有些急眼了。
“你现在倒是说得很好听，以后你就知道了。”
“行，你等着吧。”
愉快的一餐饭就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可能我的话确实说得有些不当，却也不至于让母亲那般激动。
我和母亲之间好像总是不能好好地去沟通，我们之间总是有不一样的想法，她不理解我，我也经常不理解她，也就是因为这样，家里的很多争吵都是因为我俩三观不和。
家里发生这些琐事以来，我就不想再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妈妈走时就带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其他的都在原处放着，母亲总问我父亲有没有拿去烧掉，我跟林峰在外读书，父亲也在外谋求生计，时间一长，家里也就落了灰，好像很长时间没住人了一样，半年时间该有了吧，每次打电话回去询问都是空无一人，曾经在那个简陋的房子里充满欢声笑语，我跟林峰都过得很开心，我们都有一个美好而难忘的童年，可这一切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是泛黄的一角让多愁善感的人徒增悲伤，也就是那泛黄的一角抚慰了多少人的心。
上了学，我和家就离得远了，许久不回去，在一次假期回家时，家里空无一人，冷冷清清，老鼠都不见一只，一个人还是有些害怕，草草打扫一下就休息了。
晚上母亲打来电话，可能她觉得我厌烦了她的那些碎语，只是问了我一些家里面简单的事，交代我一些事，然后就挂了，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四周安静得可怕。
早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过了九点，我慢悠悠爬起来，吃过饭出去走了走，在路上，看到有人在向村里人问路，我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为了不和太多人碰面，我打算走开时，那人叫住了我，
“林一，原来你回来了。”那个人对我说，然后走过来拉着我，她说之前和妈妈很要好的阿姨，母亲走后，她给母亲打过电话，让母亲早点把钱还给她，之后两人也没有什么联系了。我处在原地有些尴尬，看了在车里问路的那个人，然后笑着看着她，只好笑着喊了她一声。“阿姨，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了？”
“好久不见了，有时间来家里坐坐。”她笑着看着我说。“你带这个叔叔到你家去，他想要去你家，你爸在不在家？”
我还以为是要问路的路人，一听到要找父亲，心想早知道就不出来了。“我爸没在家，叔叔，是有什么事吗？”我向那个人询问道。
“有些事要找你爸，他不在家，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不知道父亲具体在哪的位置，内心也是不想告诉他，我知道现在关于这些来找父亲的都是有不好的事。我说：“他经常不在家，我也不知道在哪，要是有什么事到时候你再来找他吧。”“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我打他的电话都无法接通，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下了车来问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只是他偶尔会给我们打。“
“那行吧，那我改天再来。“他皱着眉说，表现得也有些烦躁，我猜是催父亲还钱的吧。
“叔叔，是在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我有些歉意的对他说着，希望这样可以减少他内心的愤怒。
“我改天再来吧。“说完就掉头开车走了。我和在一旁的阿姨说了几句话。
“你妈妈要回来吗？她在哪啊？“她看着我问道。
“在外面上班不回来。”
“那你自己一个在家？”
“嗯。”
“走，上去我家玩玩，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她笑着说。
我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想快点回家，“不了，我回去还有事，哪天再来吧。”她也没有再阻拦我。
以前她和母亲很要好，还会给母亲送一些自己做的吃的，如今也……
为了不遇到这些人我经常都是在家里，希望可以安静地度过在家的这些日子。但生活就是不如意。
一天中午有人来敲门，他急促的敲击让我不想给他开门，但是我还是去了，那人是那天找父亲的那个人，我看着他。
“小姑娘，你爸爸还不在家吗？”他看着我。
“叔叔，进来坐吧，我爸不在家。“我给他泡了一杯茶。
“叔叔，您和我说，您和我说，看看我能不能解决。“
“你肯定不行，这得你爸来。“
“您和我说，万一我可以呢？“我一直追问，他还是告诉了我。
“你爸的那个车款拖欠来很久，我希望就是赶紧补上，如果一直拖着我们会上诉，然后收回这个车。“
“叔叔，您看看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家里面真的很困难，再等一段时间就可以来。“我恳求这他。
“这不行，这都已经拖欠很久了，不能再宽限时间了，你和你爸说说，要是再不交钱，我们就要起诉来，因为这个真的拖了很久了。“他严肃地说着，我不敢看向他的眼睛，我没有任何的底气去回复他。
“我过几天就会去打暑假工，您看看能不能再等一等，我到时候会把钱发给你，你看行吗？“我有些急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行，已经拖好久了。“
“我们家现在很困难，发生了一些事，现在是真的拿不出这些钱，但过了这段时间就可以还上的。”我哭着和他说。他的态度很坚决，一直说不行，我一直恳求他，最让人讨厌的是这不争气的眼泪一直啪啪地往下掉，我一想到父亲这些事我就会忍不住一直哭。我也觉得这样可以赢得对方一丝丝的怜悯。
最后他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原则，走之时他说：“如果这个月还还不上，那我们就会把车收走，或者就是起诉。“说完就走了。
我待在那，心里很慌，然后不停地哭，我向我认识的亲戚借钱，但是没有一个借我，他们都以没钱这个借口搪塞我了，他们怎么会几千块钱都没有？是的，他们知道我现在无法偿还他们，但是他们没有因为我的困难之处而对我伸出援助之手，我也不该道德绑架。最后我无可奈何，我向我大学老师求救了，我就希望我的老师可以帮帮我，我向老师说完了我的情况，老师当时借给我一千元，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确实是根救命稻草，暂时可以先缓缓父亲现在的情况，我知道父亲现在生活肯定很困难，我给父亲转了过去。
借到这一千元以后，没有解决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可心里就是安心了很多，也不哭了，我想，这就是金钱为我带来的安全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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