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又穿了？

从镇上回来以后，阿旺嘉措更加睡不着觉了。年轻女子的面容时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然后又与他的阿佳拉重叠在一起。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找到卓玛的尸体，阿旺嘉措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他觉得也许人没有死。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阿旺嘉措却辗转反侧。他有一些懊悔，为何不能大胆迈出一步，问清楚那少女的名字呢？所幸的是，他特意记住了少女家的位置，以及周边房屋的特点。想到这里，阿旺嘉措宽慰了许多。
        下一次，他一定要问清楚那少女的名字，确定心意！阿旺嘉措再没了睡意，连油灯都没点，就从床上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摸着黑找到了纸和笔。借着窗前的一缕月光，阿旺嘉措提笔写下了一首诗：
        自从看上了那人，
        夜里不得安枕。
        因白天未得到手，
        想的身心疲惫。
        阿旺嘉措一气呵成，拿起了写在金东纸上的诗，喃喃念诵着。爱情的火焰在他心里燃烧着，阿旺嘉措激动得难以入眠，又写了一首：
        你露出皓齿的微笑，
        是正在引诱我呀？
        心中是否真爱，
        发一个誓言吧！
        白天，阿旺嘉措刻苦地汲取知识；晚上，思念的滋味让他坐卧不安！天慢慢黑了下来，东方顶上升起了一轮明月。阿旺嘉措提笔，写下了一首诗：
        在那东方顶上，
        皎洁的月亮爬了上来。
        未生娘的面容，
        在心中逐渐浮现。
        这首诗，是为他的阿佳拉达瓦卓玛而写。‘未生娘’，没有生过却如母亲一般疼爱呵护他的阿佳拉。
        日复一日的煎熬中，阿旺嘉措没有盼到爱情的佳音，而是等到了次旺拉姆死去的消息。阿旺嘉措十三岁的生日刚过不久，塔坚乃的阿爸才让仁丹从家乡来到了寺院。
        时值初春，天气异常冷冽。阿旺嘉措和塔坚乃在房间里谈论佛经，房门却被大力地推开了。一股冷空气被卷了进来，二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才让仁丹踉踉跄跄地进了屋，眉眼和胡须处还挂着雪花，身上的毛皮大氅也被打湿了。二人连忙将才让仁丹搀扶着坐到火炉旁，塔坚乃又找来了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下。
        “阿爸，你怎么会突然来看我？”塔坚乃问。
        “关于你阿妈的事，我必须马上告诉你！”才让仁丹对着阿旺嘉措说道。
        阿旺嘉措不禁激动起来，“阿妈怎么了？是她托大叔你送信给我吗？”
        “你阿妈……半个月前死了！”，才让仁丹哀叹一声，“是孤单死的！她实在太思念你了！”
        阿旺嘉措瞳孔放大，震惊万分：“阿妈怎么会死？她那么孤单，为什么从不给我写信？”
        塔坚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阿旺嘉措，你别太伤心了！”
        “你阿妈不想妨碍你学习，所以默默忍受着孤单，不敢给你写信！”
        阿旺嘉措痛哭起来，“阿妈！阿妈！”
        看着自己自幼相伴的玩伴如此悲伤，塔坚乃也红了眼。良久，才让仁丹才继续说下去：“你阿妈的后事都办妥了！放心吧！”
        “大叔，真是麻烦你们了！”，阿旺嘉措停止了哭泣，“阿妈后事应该花了不少银两吧！”
        “家里的土地、牛、羊都卖了，一部分给你阿妈办了丧事。”，才让仁丹从口袋里摸出几锭银子，“这是剩下的钱，快收下孩子！”
        阿旺嘉措收下了银两，连连对才让仁丹表示感激。这一夜，塔坚乃和他的阿爸才让仁丹住在了客房，父子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而阿旺嘉措呢，则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大哭了一场。从前的欢乐，终究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阿爸离开了，阿佳拉生死不明，现在连阿妈也离开了人世。
        他觉得好像跌入了一湾深潭，冰凉又刺骨的冷四面八方地朝他袭来！他就像一只被网住的蜜蜂，拼尽全力挣扎却难逃一劫。他又想起了卓玛，那个带给他诸多欢乐和美好的阿佳拉！此时，他多么希望能见到她啊！这样，自己应该就不会那么悲伤了吧！
        阿旺嘉措哭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悄悄出了房间，走到了庭院中。忽然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这是哪儿？难道又穿了？”
        阿旺嘉措连忙转身，却看见一名四处张望的少女。月光微弱，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好低声询问：“你是谁？这里是寺院，女子是不能进来的！”
        “你先告诉我这里是哪里，然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卓玛反问道。
        阿旺嘉措觉得此女子胆子颇大，于是又回答说：“这里是错那宗的巴桑寺，黄教寺院！”
        “巴桑寺……错那？那应该离计美多吉家乡挺近的吧！”卓玛自言自语。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达瓦卓玛微微一笑，“我叫达瓦卓玛！至于为什么来这里，我也……”
        话还未说完，阿旺嘉措已经走到了面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阿佳拉，你真的没死！”
        “你是计美多吉吗？”达瓦卓玛一脸震惊。
        “是！是！”，阿旺嘉措点点头，“阿佳拉，你到底去哪里了？”
        借着月光，达瓦卓玛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我……我回家了！”，卓玛开始为自己的不辞而别道歉，“对不起，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来不及跟你们说一声！”
        “阿佳拉不用道歉，回来就好！”阿旺嘉措的心里似乎又开始回温了。
        考虑到卓玛女子的身份，留在寺院多有不便，阿旺嘉措便带着她从后院角门出了寺。阿旺嘉措领着达瓦卓玛来到了寺院后山，那里有一座小仓库，专门存放寺院的生活用品。白天有专门的喇嘛看守，夜晚只燃起灯。
        二人并肩坐在仓库前的木地板上，阿旺嘉措开始讲述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得知次旺拉姆死去不久的消息，卓玛亦十分难过。
        “如果我不离开，或许大婶也不会这样！这么多年，你应该过得很辛苦吧！”卓玛开始心疼眼前的男孩子。
        阿旺嘉措却苦笑一声，“最辛苦的是阿妈，她是为了我而死的！”
        卓玛长叹了一口气：“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过得好，大婶才能安心！”
        阿旺嘉措侧过头看她，“阿佳拉还是那么博学，总能说出道理来开解我！”
        卓玛亦看向他，“父母爱子，人之常情！若我可以使人忘记悲伤，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将视线转移了回来。就这样，在仓库的门前过了一夜。第二日天亮，阿旺嘉措先睁开双眼。达瓦卓玛伏在他双腿上，睡得正香甜。
        阿旺嘉措的脸霎时通红，不自在了起来。从来没有跟一个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他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怪异之感。双腿因为长时间没活动，早已麻痹。阿旺嘉措轻轻挪动了身子，却将卓玛惊醒了。
        她略微不好意思起来，“我怎么睡着了呢！你应该叫醒我的，害你一夜都没觉睡！”
        阿旺嘉措微微一笑，“没关系！谁让你是我的阿佳拉呢！”
        达瓦卓玛向阿旺嘉措拿了些银两，准备去镇上找个便宜的客栈先住下来，然后再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阿旺嘉措有些担心：“人生地不熟，阿佳拉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我向寺院请半天假，将你安顿好了以后就回来，可以吗？”
        达瓦卓玛同意了，约定好了在山下集合。阿旺嘉措回到寺院，向老师说明了情况，然后拿着所有的银两，到山下与卓玛会合。
        集市就在山下两公里的地方，因此二人很快就走到了。阿旺嘉措找到了一家旅店，可是达瓦卓玛觉得太贵，于是没有住进去。最终，选定了集市尽头的一间客栈。
        达瓦卓玛先付了十天的房钱，然后置办了两身换洗的衣物。阿旺嘉措第一次陪女孩子购物，表情有些不自然。一切办妥，阿旺嘉措也稍事休息，达瓦卓玛怕耽误了时辰，便让他回到寺里。
        阿旺嘉措仍旧不放心：“阿佳拉，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的，你赶紧回去吧！”卓玛笑着说道。
        “如果没钱了，记得来寺里找我！”
        卓玛点点头，又让他赶紧回寺院。阿旺嘉措下了楼，又往楼上望了一眼，然后才离去。阿旺嘉措回到寺院，塔坚乃的阿爸才让仁丹已经回去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半天都没见到你？我阿爸已经回去了。”塔坚乃问。
        “阿佳拉回来了，我把她安排在了山下的镇上！”
        “她不是死了吗？”，塔坚乃一惊，“怎么回来了？”
        阿旺嘉措似乎很高兴：“一直没有找到尸体，我就知道她没死。现在好了，我不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了！我还有阿佳拉！”
        “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旺嘉措和塔坚乃仍旧专心学习。而达瓦卓玛呢，在一家茶商那里任职。
        茶马互市起源于唐朝，形成定制于宋朝。由于自然环境方面的原因，藏族对茶叶十分依赖，茶能解毒去病，可以解油腻、助消化。因此，控制了茶叶的供给，就等于控制了藏族人的生活。
        因此茶叶自宋以来不但成为中原王朝与西北、西南地区的藏族之间的大宗经贸产品，而且也成为与藏族之间保持友好关系的物质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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