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剑

顾晞在那落在地面的浑乱水流中，瞧见了一个极为眼熟又有些陌生的东西。
        君影草。
        开着雪白的花朵。此时被水流裹卷着，上下浮动。
        这君影草与他们先前在白雾边缘看到的那株极为相似，却又不尽相同。这一株的花朵更大，花叶也更为肥厚，竟有了几分灵植的模样。
        顾晞脑中忽灵光一闪：“这水似乎是……”
        陆叠与苏缦真闻言，皆朝着顾晞目光所指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株君影草。
        “这是灵泉水？”苏缦真道。
        君影草全身可入药，正是凡世常见的草药。苏缦真是见识过灵泉水的功效的，那水中的君影草正生了一副普通草药灌了灵泉水后，变作灵植的样子。
        顾晞与陆叠一同点头。
        “何为灵泉水？”
        琚元自然也发现了这株君影草的不同之处，但她早在灵泉出现之前便进入了秘境，自然不知灵泉，更不知这君影草的异样便是因灵泉水而生。
        听顾晞几人简略地讲了灵泉的神奇之处，她才恍然道：“难怪我的法阵、法诀均被此水吞没。”
        三人一猫闻言纷纷竖起了耳朵，等着琚元进一步解释。
        灵泉出现不过十年，各仙门入驻上阳村也只有七八年。七八年的光景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还算长，可对于修仙者而言其实只是极短的一段时间。
        在这短短的七八年里，即便是第一个在上阳村设立分堂的药仙谷，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来。更何况这小小的分堂里也和门派一样，有着医修与丹修的诸多纷争，终日只知明争暗斗，自然是无心研究。
        苏缦真便是这样被拉去为丹修撑场子的，故而也听了一耳朵灵泉的研究成果。后来她又在秘境中与顾晞与陆叠一讲，才知道药仙谷中人对灵泉的所知比外界也没多些什么。
        药仙谷的人从来只是分析灵泉水的成分，自然不知道灵泉水能吞噬法阵与法诀。
        否则也不会等顾晞看到了君影草，苏缦真才反应过来这水便是灵泉水。
        琚元本不打算细说，已伸手在储物袋中翻找起来。可她的修为实在较那四位小友高出许多，一下子便觉出了他们的凝神屏息来。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个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等着什么。
        “……”
        琚元伸向储物袋中某个灵器的手顿了顿，道：“太金谷有一灵植，名为直素，乃是天地灵气化成，一切灵力遇之都会被吸收。直素千年成形，有催化药力之效。又千年可幻作人形，医死人肉白骨。”
        说着，她已将储物袋中的灵器取出，祭到半空中：“我曾游历千山万岳，也只听闻过这一株直素。你们所说的灵泉定与此直素有关。
        “直素不属五行二元中的任一种，只有能阻断灵力的灵宝才可制之。”
        她祭出的灵宝初时只有拳头大小，飞到空中顿生得两丈余见宽。其形正圆，中心有一顶点，虽无伞柄，却成了伞状。
        是锁灵斗。
        由斗内至斗外，灵气、灵力不泄。
        此时的锁灵斗正是斗内向下，斗外向上，好似一把展开的大伞。
        待锁灵斗开到最大，琚元又以灵力绘了个法阵，朝着锁灵斗内侧运去。
        泛着白光的金色法阵升到半空中，立即放大了数倍，直到变至与锁灵斗一般大，才奋力朝锁灵斗一飞。只见那浅白的光芒一熄，金色的法阵符纹便嵌在了斗壁之上。
        下一刻，锁灵斗飞快地旋转起来。
        琚元又捏了一诀，嵌了阵法的锁灵斗便飞转着朝灵泉水柱飞去。只听得“轰”的一声，锁灵斗重重撞在裂口之上，将那大洞堵得严严实实。
        自天垂地的水柱立刻消失了。
        琚元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白玉葫芦，口中轻念了一句咒，满秘境的灵泉水便朝葫芦中飞涌而来。
        片刻之后，秘境之中哪里还能见着漫漫洪水，只余下满目狼藉罢了。
        琚元盖上葫芦盖，将玉葫芦又放回储物袋中，道：“稍后我会将锁灵斗的顶洞打开，你们便从顶洞中出去。只是顶洞一开，这阻水法阵中的灵力难免被吸走，即便有锁灵斗相护也不能维持太久。所以……”
        她停下，看了一眼苏缦真身后的灵猫，又道：“动作一定要快。原本绑着的，也不要再绑着了。”
        琚元一早便看出了那丹修绑着的少年其实是一只灵兽。既然是绑着的灵兽，那大概是只尚未契约的。
        一只尚未契约的灵兽，又被一个丹修，还是一个药仙谷的丹修绑着，能有什么好下场？
        琚元知道，自己与这三人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虽是她帮着将人送出秘境之外，可若是没有她，他们又怎会进入这困人的秘境之中？
        她自然不能挟恩求报，叫他们放这灵兽一马。
        更何况她栖身秘境实在是迫不得已，并不能与他们一同出去。而这灵兽也不能留下，它境界尚低，秘境之力于它而言有害无益。
        即便她出口要求，三人此时也表示同意，可出去之后呢？他们是否会恪守承诺，也是不得而知。
        如此看来，叫他们替这灵兽松了绑，带着它一同进入那无法使用灵力的灵泉水中，或许还能给它一线生机。
        顾晞与陆叠自然听出了琚元的言下之意。可苏缦真说过“活罪难饶”，是否给灵猫松绑，还是应当苏缦真说了算。
        两人便一同看向苏缦真。
        苏缦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牵着只灵猫。
        她本就答应了饶它一命，若不是嫌它上蹿下跳，怕它在秘境中乱跑丢了，她早就不捆着牵着了。正如这位不知是师叔还是师伯的琚元前辈所说，被绑了双手在水中难免影响行动，还是松了绑，也免得带累她与顾、陆二位道友。
        苏缦真二话不说，便收了捆妖绳。
        琚元见此，心中稍安，又取出一道叠成了小鹿状的符箓来。
        “我还有一事相托。秘境突生裂缝，只怕是我夫君在外遭了变故。此符可寻我夫君踪迹，还请几位小友替我探查我夫君下落。
        “若遇危险，几位只需碎符，便可遁走，我在此也会有感应；若无危险，还请将此符交至我夫君手上。”
        琚元的要求并不过分，也费不了什么大事，还给他们留了逃生的法子。
        顾晞想答应，不过还是要先看看队友的意思。
        她真正的队友实际只有陆叠一人，便转头看他，见他点了点头，便伸手接过了琚元递来的符箓。
        “前辈放心，我与陆师侄定会尽力。”
        顾晞并未将苏缦真划入队伍之中，可苏缦真却觉得顾晞与自己是有些精神共鸣的，怎有不出手相助之理，便立即跟道：“我也会尽力的。”
        就连许久都不发一言的灵猫也轻声道：“我、我也……”
        琚元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便开始催动锁灵斗。
        斗顶缓缓洞开，露出锁灵斗另一侧的幽蓝泉水来。法阵在洞开的斗顶丝丝相连，金色的纹路在水波之中时隐时现。泉水涌动，似想要冲破法阵，从天顶倾泻而下。
        顾晞三人从琚元堂出来时就提了灵剑，见琚元催动锁灵斗，便一个个御起剑来，纷纷踏上了灵剑。
        灵猫并无灵剑，只能蹭其余三人的灵剑。苏缦真的灵剑虽短，却也能勉强站下两个人。她想着灵猫是自己抓着来的，便想要拉它一把。
        却不想回头一看，它已飞快地跟着顾晞跳上了流光。
        苏缦真心中郁闷。
        分明是她点头放过了它，这小畜生竟然不是感激涕零地看着陆道友，便是要与顾道友同乘一剑。
        可如今时间紧急，即便心有郁气，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见斗顶打开，她便立即捏诀御剑，跟着顾晞与陆叠一同朝着秘境之外飞去。
        身为药仙谷的丹修，苏缦真身上自然有不少灵丹，她取了几粒苍龙目分与其他人。
        苍龙目乃是药仙谷独创的避水丹药，食之可在水中自由呼吸，时间长短由修为决定，即便只是筑基也可坚持两个时辰以上。
        如此一来，虽不能使用灵力，但服了苍龙目，三人一猫在灵泉水中也算多了一分保障。
        一进入灵泉水中，顾晞便感到了极为熟悉的刺骨寒冷。就如先前她和邱远舟、赵姝灵一同进入凡人界那次一般，周身所有可以产生灵力、灵气的衣物、灵器都失去了功效。
        此时还未到仲春，泉水极凉，水下着冬衣也无用，苏缦真便又取了几粒御寒的丹药来分与大家。
        服下那御寒的丹药之后，顾晞便想捏诀收起流光。可那流光一沾到灵泉水便失去了通身的光泽，怎么也变不回发簪的模样。她只好将剑收回背上的剑鞘之中。
        苏缦真的短剑比顾晞的流光还轻巧不少，即便收不回也不妨事。倒是陆叠那一柄重剑，叫他背在身上，在水中还未开始行走，便显得格外艰难。
        正在几人收剑不成之时，不远处的水底传来阵阵水声，先是突生了一个不足半丈的小漩涡，随后那漩涡便越来越小，到最后便消失不见。此时再看去，那原本生了漩涡的水底上，竟是什么痕迹也无。
        大概是琚元关了锁灵斗的顶洞。
        顾晞这才取出琚元给的那道鹿形符来。本以为遇了灵泉水，这鹿形符也会失效，却不知这鹿形符用了什么奇巧的设计，竟还能正常使用。
        小鹿落在水底，便飞快地奔跑起来。却因它实在是短蹄子短腿，水中又有阻力，即便那小鹿腿蹬得好似飞虫振翅，移动的速度却还不及顾晞等人正常行走。
        灵泉在上阳村中不过是村舍内的一个小眼，可那泉眼之下却是别有洞天。怪石嶙峋，参差构出许多洞室，时而逼仄，时而空阔，竟有几分像是某个大能的洞府。
        “众所周知”，苏缦真修为较高，一早便以神识探知了泉底洞府的大小。洞府虽地势复杂，空间繁杂，其实也不过半里见方。
        几人跟着小鹿前行，本以为不久便能寻得琚元夫君的下落。却不想走了两个时辰有余，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顾晞与灵猫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起来，几人才停了下来，各补了一粒苍龙目。
        陆叠伸手将四足乱蹬的小鹿一捉，道：“此处似乎有阵法，如此走下去，也只是徒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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