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剑

“阿姐，阿姐，你快醒醒，阿娘叫我们去集上买些菜籽呢！”
        稚嫩的童声贴着顾晞耳边传来，扰得她头疼欲裂。
        她摆了摆手，想要驱走这声音，却被一双小手紧紧抓住了手腕。
        “阿姐你快醒醒嘛，”小童往她耳边又凑了凑，轻声道，“你还说过要带我去集上买饼子吃的，可不能不做数啊。
        “阿兰野菜糊糊都没吃，就等着吃饼子呢！”
        顾晞被扰得难受，动了动手腕。手腕上两个小小的手，却始终掌紧紧圈着她，不肯放开。
        手腕……
        顾晞皱起了眉，觉得这被人握住手腕的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缓缓睁开眼，模糊地看见自己手腕上两只胖嘟嘟的小手，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只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来。
        陆、陆叠？
        陆叠的手，怎么变得这般小了？
        少许记忆回流，顾晞想起她被直素拽入灵泉水中的场景。
        她分明……她分明是在灵泉之中啊。
        而这里……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
        顾晞抬眼打量，只见自己正躺在一间草坯房中。草坯房中虽是简陋，却也还算洁净，无破无漏。
        一指宽的墙缝中零星嵌着几块木条，其上是用麻绳悬着的几个竹木制成的农具，顾晞倒是认识几个。
        就那农具来看，这应当是个贫苦农家。
        可是，这里到底是哪？
        难道是……又到新世界了？
        顾晞的脑袋还是懵懵的，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她连叶流霜都没有碰见，任务也没完成，怎么就到了新世界了？
        想着，她抬起那只没有被握着的手，悄悄点开任务面板，只见其上赫然写着：
        「原主：孟得忆」
        顾晞恍然：大概是进入了幻境吧。
        她收回系统面板上的手，拿指关节使劲揉了揉眉心。揉到眉心都都有些疼了，还是没有想起她被直素拽进灵泉水中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如何进入得幻境，自然也难在一时之间找到出幻境之法。为今之计，也只能先依着幻境中的身份走，静观其变再说。
        顾晞打算先起身，却冷不防握着她手腕的小手突然一动，小手的主人一张脸凑了上来。
        一张小小的圆脸，大大地怼在顾晞眼前。
        顾晞从那双变成了斗鸡的眼中能看见小圆脸上满满的担忧。“阿姐阿姐，你怎么了？是头疼吗？”
        顾晞道：“阿姐没事，就是还没全醒呢。”
        小圆脸轻轻地“哦”了一声，小脑袋往顾晞臂弯里蹭：“那阿姐快待我去买饼子吧，阿兰都快饿死了！”
        顾晞眨了眨斗鸡眼，赶紧退后了几分，这才将眼前的小娃娃看了个清楚。
        小娃娃拿碎布头扎了一对羊角辫。因为年纪小，那一双狐狸眼看着圆圆的，小鼻子小嘴，皮肤虽黑了点，却也很是可爱。
        不知怎的，竟还有几分眼熟。
        方才迷迷糊糊时，她似乎听见这小娃娃称自己……阿兰？
        对，是称自己阿兰来着。
        顾晞抬起依旧被阿兰抓着的手，朝那黄毛乱窜的小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她道：“阿兰乖。”
        这个叫阿兰的女娃娃，就是她在这个幻境中的妹妹？
        阿兰松开了手，小脑袋被揉得又痒又舒服，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笑着笑着又委屈起来：“阿姐别闹我，我都快饿死了！”
        “是吗？”
        顾晞闻言停下了手，又朝那打了数不清补丁的衣裳伸去，隔着粗麻衣料，摸了摸阿兰瘪到不能再瘪的小肚子。
        “啊，果然是‘快饿死了’！”
        顾晞赶紧从床上坐起身来，将阿兰肚子前的粗布衣裳顺了顺，抬脚下床，道：“走吧，给你买饼子去。”
        这个幻境中的家庭生活，的确如所见一样拮据，下了床便是门。
        顾晞摸了摸身上，更是除了一身破布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领着阿兰出房门，进了窄窄的小院，才从“阿娘”手中要到了三个铜子。
        得知阿兰还想吃饼子，那三个铜子捏在阿娘手中，久久不能落下。
        阿娘的声音絮絮传来：“阿芹，饼子一文钱三个，你买一个就成了。三文钱都换了菜籽，再拿菜籽去换饼子。”
        顾晞点头连连应是，接过了三个铜子，也接下了“阿芹”这个名字。
        将宝贵的三个铜子收好，顾晞领着阿兰出了窄院，便到了一条小巷之中。
        小巷不宽，两侧皆是如阿芹一家所居一般的窄院小屋。两排小屋，一排靠山，一排临水。每隔七八户参差修着一道不宽的石阶，或往后攀山而上，或向前逐水而下。
        小村与上阳村的平原格局大不相同，幻境的细致程度却比琚元那灵器所成的秘境不差几分。
        阿兰所说的集在村口地势较低处。
        此处原是一块铺着乱石的滩涂，涨水时没入水中，水落后才会显露出来。每至月初末、月中旬，若恰逢未涨潮时，便会有不少邻村人到此处买卖物品。
        顾晞来的这一日，正是月中。
        阿兰欢天喜地地拉着顾晞，急急朝集上跑去。
        邻村阿康叔做的梅菜饼子最好吃了！为了吃上一口最香的饼子，她今早野菜糊糊都没吃。
        她一定要先吃了这口最香的饼子，再回家吃糊糊！
        想着饼子，阿兰又想到了带自己买饼的阿姐，便回头看了看被她拉着跟在身后的阿姐。
        快要入夏了，阿姐身上的衣服，还是初春时从阿娘的箱子里找出来的旧衣服，洗得都将大红褪成了浅红，还有些厚实。
        微热的山风吹来，吹落阿姐鬓边的汗珠，自空中划过，在阳光下莹莹发亮。
        顾晞见阿兰看她，弯眼笑了起来。
        阿兰也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想：阿姐生得可真好看啊！
        阿姐是村子里最白净的姑娘，此时跟在她身后，穿着阿娘有些偏大的衣服，竟看着格外纤瘦。
        阿兰回过头向前，眉头又皱了起来。
        阿姐没吃上糊糊就带她出来了，第二口最香的饼子要给阿姐！
        第三口给阿娘……
        阿爹那口，等她回家吃了糊糊，再上山去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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