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机械之心

“我这是怎么了？……刚才有一个脑袋是机械闹钟的怪物从屋顶掉下来，正好砸在我头上……
“齿轮零件掉了一地……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一脸大胡子的莱德劳高级技师，心有余悸地讲述着他刚才陷入的幻境。
“一些古怪的虫子……爬得船舱里到处都是……还往我嘴里钻……呕……”
爱德温议员回忆起刚才的幻境中那恶心的情景，不由得干呕起来。
住在他隔壁，头发花白的维森特馆长把手扶在额头前，摇着头说道，
“噢……噩梦总算醒了……我刚才看到的都是什么啊……一个古怪的构造体一直追着我……还喊着，它才是图书馆馆长……”
或许明白幻境与自身潜意识的关联，其他几位神职人员都没再描述自己遭遇的幻境。
多莉丝祭司一言不发，用手指在胸前划出代表海神符号的两道弧线。
埃尔里奇博士则神色紧张地抱住一本智慧圣契，嘴里小声低沉地背诵着什么箴言，带着他那八字胡不时地微微晃动。
“羁束你的想象力……
“对于想象力你必须有时约束它，有时激励它……
“一切幸福与快乐都依赖想象力……
“有时候，想象力像一个暴君，它不满足于沉思默想，而是突发为行动，主宰你的生活……
“使你的生活变得愉快或不愉快，使你变得忧郁或过分洋洋自得……
“对有的人来说，想象力只带来忧愁，因为它总是缠住蠢人不放……
“对另一些人来说，想象力却承诺幸福与冒险、快乐与利令智昏……
“如果我们不用谨慎与常识羁束想象力，它什么都干得出来……（注1）”
这位埃尔里奇博士似乎在刚才的幻境中，也遭遇了些可怕的事情。
年轻的黎明骑士，环顾了一圈船舱中的同伴，在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显露出些心有余悸的神色。
只有那位靠在舱门边的银币女主教，佩妮似乎没有受到幻境太多影响。
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只是眨巴着眼睛观望着周围神情各异的同伴，一枚古代硬币在她纤细的手指间不停翻转，却也没有说话。
看来大家的经历都差不多，都是先见到了某些诡异的幻境，然后在某种超凡能力影响下逐渐陷入沉睡。
为了避免同伴们再度受到致幻气体的影响，吉榭尔女士将那瓶黑色的小药丸，逐一分发给已被唤醒的使团成员和船员们。
好在这次女侍卫长准备的提神药丸数量不少，所有人都分到了一粒后，还余留剩了小半瓶。
大家忍着提神药丸刺激的味道，轻轻地将它含在舌尖。
“船长那边，方向已经恢复控制了，但是动力系统还没有起来，你们这儿怎么样？”
塞西尔从船长室走回来，在德里克唤醒其他人的这会儿，他已经叫醒船长等人，帮他们重新调整好了航向。
“叫上几个熟悉舱底情况的船员带路，我们去下面看看。”
要想重新恢复“梦叶草号”的蒸汽动力，就必须去舱底的蒸汽动力室察看一番。
德里克叫上好友塞西尔、侍卫长吉榭尔女士，还有几位船员拿上武器一同前往舱底的蒸汽动力室。
沿着木梯德里克再次来到普通船员休息的一层舱室，此前所见到那些遍地的鲜血的幻境已经消失，地上的甲板上只残留着几根掉落的水鸥羽毛。
这一层的舱室里，也有许多被催眠昏睡过去的船员水手。
留下了一两名船员在这里唤醒他们，德里克则与海军中校、女侍卫长一起跟在“梦叶草号”的大副身后，推开船尾部的一块甲板。
这块甲板的下面就是通往下一层货舱和蒸汽动力室的木梯。
蒸汽动力室位于船体的中部位置，里面一般都会配备一两名负责添加燃料和维护设备的船员值守。
德里克穿过船尾储存食物和淡水的货舱，只要再通过前面放置煤炭燃料的货舱，就可以直接到达装备蒸汽锅炉的蒸汽动力室。
在当领路的大副正准备推开燃料货舱的舱门时，女侍卫长手中刃枪一横，上前一步拦住，她并把手指立在唇边，摇摇头，做出禁音的手势。
此时从前面的舱室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打斗声。
吉榭尔侍卫长左手握紧住枪刃的枪柄，右手食指轻轻扣在扳机上，她悄悄推开舱门，走在最前面。
年轻的黎明骑士和海军中校也将自己的武器里填充好子弹，做好随时加入战斗的准备，蹑手蹑脚地跟在吉榭尔女士的身后。
刚进入燃料货舱，就可以看到那扇通往蒸汽动力室的舱门半掩着。
在昏黄的煤气灯光映照下，舱内打斗的影子在门边的甲板上扭曲着不时跳动。
德里克不动声色地靠近打斗的现场，此刻舱内已经一片狼藉。
除了那几位值班的水手，蒸汽动力室的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还倒着了几个黑衣人。
剩下还站着的黑衣人大多都似乎还陷在幻境，他们不分敌我地挥舞着武器，相互攻击着，不时传来叮叮铮铮武器撞击声。
怎么回事？看起来这些人受到幻觉的影响，怎么好像比我们刚才还严重？
目睹到这群黑衣人被武器击伤后，依旧毫无知觉一般继续相互打斗，德里克心里不由得平添了几分疑惑。
单单靠上面的那种致幻气体，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
咦？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德里克的目光落到了蒸汽动力室的一个角落。
那是靠近蒸汽动力室通风窗口的舱室一角，有个身材瘦小的家伙，看起来和其他黑衣人都不太一样，似乎他已经摆脱了幻境的影响。
这个家伙披着一身黑色的紧身斗篷，看不出性别的面孔，隐藏在头上兜帽的阴影之中，他半蹲在舱室的角落，举着手中造型古怪的武器，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
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新月形的月刃武器，在月刃的内侧隐约露出一些齿轮零件之的机械结构。
“钥匙……我的钥匙……快把钥匙交出来！……”
此时一个举着斧头在空中胡乱劈砍的黑衣人怪叫着，恰好无意中正朝着这个家伙藏身的方向挥砍过来。
只见这个举着古怪武器的黑衣人，手中的月刃向下顺势一带，便轻松地将对方的攻势转到身侧另一个拿着短刀，也在胡乱叫嚷着的另一个黑衣人方向。
“不！……是我的……”
斧头随着惯性重重地砍在那个倒霉鬼的腰部，他哀嚎着捂住伤口，同时用尽剩下的力气，将手上短刀横着挥出，一刀正中斧头男的脖颈。
这一刀终止了斧头男的怪叫，他下意识地捂着喉咙，发出嗬嗬嗬的声音，体内血红色的液体如同泉水般，止不住地从刀口处喷涌而出。
不多时这两个倒霉蛋便都倒在血泊上，不再动弹了。
此时蒸汽动力室里的黑衣人除了手持月刃的家伙，就只剩下最后的两个黑衣人了。
手持月刃的黑衣人眼神往舱室门边一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一边格挡另外两人的攻击，一边顺势朝蒸汽动力室的通风窗口移去。
“不好，他要逃跑。”
见到那个家伙想要开遛，吉榭尔女侍卫长再也顾不得隐藏，她斜举起枪刃，径直着冲了过去。
靠在窗边的黑衣人显然一早就已经发现，潜藏在门外的德里克几人。
为了接下来能够顺利逃生，身材瘦小的黑衣人果断扣动了手中新月形武器上的机关。
月刃中不知道安装了什么特殊的机械装置，随着一阵齿轮转动声，几股白色的烟雾从黑衣人手中的那对古怪武器中喷射而出，瞬间将他和剩余的两个黑衣人全都笼罩在烟雾之中。
“啪啪啪……”
“啊……啊……”
紧接着又一阵机弦声从白色的烟雾中响起，伴随着是两声惨叫。
烟雾中，十来支弩箭状的暗器激射而出，在狭小的蒸汽动力室里飞速吉榭尔几人射来。
“小心！”
女侍卫长吉榭尔举起的枪刃，左右挑开飞射而来的弩箭。
在她身后的德里克，躲过飞来的弩箭后，举起左手的金色蒸汽左轮，冲着弩箭射来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哗啦……”
这枚子弹似乎击中了什么金属物体后，又被弹射到玻璃上。
在烟雾之中，德里克隐约见到那个黑衣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然后朝着窗口纵身一跃。
只听扑通一声，黑衣人的身影跌落到柔斯河里，彻底消失在河面的浓雾之中。
唉，想要在烟雾中准确命中敌人，大概也只能交给运气了。
“小心这些烟雾！”
担心这些烟雾有毒，吉榭尔女士提醒大家暂时先别太靠近。
直到烟雾慢慢散去，刚被暗器射中倒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已然早就没了气息。
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啊，今天的运气真不好。
咦，那是什么？
德里克正准备转身离去，在通风窗口下面散落的那堆碎玻璃中，闪出一道金属反光。
他赶紧上前蹲下，只见一枚小小的金属齿轮，混杂在其中。
这应该是从逃掉的那个家伙身上掉落下来的吧。
看来刚才那一枪不是毫无收获啊。
拾起这枚外形古怪的金属齿轮，借着蒸汽动力室里昏黄的煤气灯，德里克模糊地认出在齿轮上刻着的那几个阿普洛特文单词。
“机械……之心……”
注1：改编自巴尔塔沙·葛拉西安的《智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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