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沈如练对这家酒店相当的不满意。
        首当其冲的便是，剧组人员对她的异样眼光看待又回来了。上次她没搭理，久而久之，还未浮出水面的谣言被压下。
        可是时隔不到一个月，这种带点猜疑、不屑、鄙视、好奇的目光，席卷重来。
        且愈演愈烈。
        “你说，她是不是傍上什么大款了？三万一天的住宿费，一个月下来，二三线城市一套房子的首付就有了。”
        “上次除夕夜隐隐约约有听说大款来看她，不是还搬出去住？这是陪大款去了吧？”
        ……
        这次的布景地主要在山上。
        剧组安排的住处是附近的旅馆，离山上不远，价格也合理。
        男女主演则是另有安排，是档次相对高一些的五星级酒店，不论住宿条件还是周边环境，都很舒适。
        然而沈如练的所在酒店是一处位于山脚的别墅酒店，一晚的住宿费最低是三万。
        剧组是万万不可能把住宿安排在那里的。
        但是沈如练住进去了。
        这就有点让人不得不多想。
        等八卦的人走了，沈如练贴着粗状的树干站了一会，良久，收起剧本，从角落走出来。
        走出没两步，遇到了同样要回拍摄地的宋随。
        宋随没退出导演组。
        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
        看到他，沈如练朝他点点头：“宋导。”
        宋随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些会，表情相当的复杂。
        等了一会，见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沈如练朝他再次点了下头，往前走。
        “沈如练，谢谢你。”
        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落在周遭寂静的树林里，转瞬便被风息盖了过去。
        停了片刻，沈如练抿了下唇，说：“我并没有在帮你。”
        宋随愣住，她又说：“宫斗剧是你的拿手戏，目前能接替你的都不如你。能留下你的是你的能力，与我没多大关系。”
        “沈如练，你还是改不了你的心软。”宋随看了她许久，如是说道。
        “随你怎么想。”
        沈如练没太在意，说完随即离开。
        后面的宋随快步赶上她，来到她身边，低声说：“剧组的那些流言蜚语不必在意，好好拍你的戏。”
        沈如练嗯了声，说：“我本来就没在意。”
        闻言，宋随笑了笑。
        他的笑很让沈如练惊慌，像是无形打破了她的淡定，拆穿了她的谎言。
        晚上下了戏，回到酒店。
        洗完澡吹完头发，沈如练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旁侧是被她搁置的剧本，而放在她面前的是黑了屏的手机。
        上次那通电话晏西沉没有第一时间接，之后她忙于工作，再次想起要打过去，是一周后了。
        类似的流言蜚语，类似的异样目光，在圈内其实很常见。沈如练不会是第一个遭受这种处境的女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再三思定，悬停在晏西沉号码的手指终究是点下了返回键。
        沈如练仰躺在羊毛毯上，望着窗外幽寂的灯火。她想，既然晏西沉决定的事情向来不可更改，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存在感，她不妨就顺了他的意。
        毕竟，接下来的三个月，她只想安分踏实地拍戏，一点也不想接触这个人。
        更不用说，她会主动联系他。
        想罢，沈如练翻身坐起来，捞过一旁的剧本，默默背台词。
        -
        从二月等到三月，从三月等到四月，等来了冰雪融化，等来了春暖花开，甚至等来了晏西沉最讨厌的满城柳絮。
        他始终没等到沈如练的主动来电。
        通话记录依旧停留在两个多月以前，他因开会错过的那通未接来电。
        一大早，晏西沉签完了一摞高的文件，签完最后一份，他啪的一声合上笔帽。
        目光极为意味不明地看向孟明横。
        近来这段时间，孟明横明显能感觉到晏西沉的不悦。
        具体表现在，他经常拿着手机在看，眉头紧锁。
        至于看了什么，孟明横无从得知。
        但从晏西沉扔手机的不耐中，他能察觉出晏西沉的不高兴。
        接连半个多月的低气压盘旋笼罩，似乎在今天要挑明了。
        他抱着一堆文件，安静地候在一旁。
        拿笔点了一会桌面，晏西沉搁下笔，走到玻璃窗旁。站了许久，他忽然问：“林双最近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孟明横一愣，随后低头，沉默不语。
        办公室陷入一片寂静。
        晏西沉侧身掠了他一眼，眉眼沉沉，声音也是沉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那么难回答？”
        可不就是很难回答吗？
        孟明横苦不堪言，屡次欲言又止。
        “她很开心？”
        得不到孟明横的回答，他干脆自己问。
        可是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尖锐，孟明横直觉接下来的答案不是晏西沉所想听到的。
        良久，在晏西沉眼风扫过来的那一刻，他思量数秒，说：“这两个多月里，沈小姐要么忙着拍戏，要么就待在酒店休息，根据林双反馈的，她的生活轨迹和习惯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任何变化？”晏西沉重复着这几个字。
        “是，刚搬到酒店的第一天，沈小姐似乎不太高兴，但过后，也就安静了。”
        “安静？”声音莫名低了几分。
        晏西沉每说一个字，孟明横就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抹一把汗，深怕哪个字眼遭了他的忌讳，踩了他的底线。
        太难了。
        最后解脱孟明横于苦海的是一通电话。
        来电人不是别人，正是晏西沉的姐姐韩溪初。
        接通电话，晏西沉面若冰霜：“你有什么事？”
        电话那端说了什么，惹得他一声冷笑：“我没时间，也没义务。”
        话落，晏西沉将手机从手中掷了出去，手机砸在艺术墙上，一道哔剥声响起来，不多时，整面艺术墙，四分五裂。
        孟明横站在一旁，低眉不语。
        晏西沉揉了揉眉，说：“去横城。”
        孟明横一愣：“现在？”
        “有问题？”晏西沉一脸阴霾。
        当然没问题，孟明横立马抱着一摞文件退出办公室，着手订机票。
        -
        临近五月，《玲珑错》一剧进入尾声，杀青在即，剧组的演员一天比一天少，饶是如此，剧组却比之前更加忙碌。
        一早上，沈如练头顶着繁复沉重的头饰，一次又一次地按照宋随的意思，配合女主温钰，反复拍摄两人对峙的一幕。
        中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宋随终于忍无可忍，冲温钰发飙：“气势呢？你是占理的一方，气势怎么能被沈如练压过去？”
        温钰：“……”
        沈如练：“……”
        “算了算了，先休息，下午再拍。”宋随扔了剧本，从监视器前下来。
        他一走开，其他人员也开始收工。
        沈如练在林双的搀扶下，回到化妆室。
        头饰复杂，一顶礼冠在化妆师的拆解中，终于从头上拿下。
        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沈如练松了口气。
        “如练，中午一起吃饭吗？”化妆室门开，温钰清脆的声音紧随而来。
        透过镜子看了看温钰一脸的笑意，沈如练说：“好。”
        等到了酒楼，沈如练怎么也没想到，在座的还有江决和宋随。
        不待她多细想，温钰挽着她的手臂入座。
        因为下午还要拍摄，他们没上酒，而是要了一扎新鲜的苹果汁。
        吃饭间，沈如练恍然明白过来，温钰这顿饭意在安抚宋随，而她和江决纯属是凑桌的。
        《玲珑错》即将收尾，温钰却在这期间多次请假。因为是女主，戏份占比重，她一请假，很多拍摄不得不停滞，进度屡次被拖延，惹得宋随很不开心。
        今天监视器前的那一顿怒斥，其实是宋随压抑已久的结果。
        温钰倒了杯苹果汁，双手拿着敬宋随，说得言真意切：“宋导，接下来我一定好好潜心拍戏，不会再耽误您的进度。”
        宋随的不虞不减反增，见状，温钰赶忙拉了一旁正在吃东西的沈如练，好言好语地保证：“我定向如练好好讨教，她演技比我好，有她看着我，您能放心了吧。”
        突然被打断吃饭的沈如练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对面的江决但笑不语。
        温钰安抚完宋随，又攀着沈如练的手臂，说：“如练，接下来半个月，还要麻烦你了。”
        不过是此前帮温钰顺过一次台词，自那以后，温钰有事没事总要缠着她，现在更是拿她出来做挡箭牌，沈如练自觉她和温钰的感情远没有那么亲密，但是看着一脸无辜的温钰，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原以为自己是凑桌的，想来是被当活靶子了。
        反正也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半晌，她说：“能帮得上的地方你尽管说。”
        温钰满心欢喜：“谢谢你，如练。”
        宋随看了沈如练数秒，叹了声气，朝温钰说：“接下来你如果再敢请假，我立马把你的戏份删了。”
        温钰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一定。”
        总而言之，宋随的脸色比刚开始好了许多。
        偶尔，沈如练和他的目光对上，宋随不乏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今天这顿午餐，自己纯属是被赶鸭子上架，她对宋随微微一笑。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番反应，宋随一怔，片刻后，他转向始终没说过话的江决。
        一个小时下来，一顿饭在温钰的欢声笑语中，总算落幕。
        走出包厢，温钰去买单，宋随去洗手间，留了没事做的沈如练和江决，尴尬地站在走廊旁，四目相对。
        过了会，江决说：“我们下楼等他们？”
        沈如练说：“可以。”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正值一点过半，酒楼的人不多。有的也是附近其他剧组人员，遇上相识的，还会打声招呼。
        江决走前面，沈如练走后边，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忽地，走在前面的江决停住下楼的脚步。就那么站在楼梯中间，转过身，看着她。
        他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屡次欲言又止。
        沈如练疑惑，问：“怎么了？”
        下一秒，木制楼梯传来一阵皮鞋落在木头上的声音。
        或轻或重，一下一下地敲在沈如练的心上。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意淡去。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下一秒，一道人影出现在江决身后。
        那人略一抬眸，越过江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一瞬，沈如练脑海中只闪过四个字——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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