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童年的悲欢

时间呼啸而过，转眼计美多吉已经七岁了！自从扎西丹增去世之后，计美多吉一家就遭到同族排挤，只能搬出村子。现在家里牧羊、牛的工作就交给了卓玛，计美多吉就跟随母亲次旺拉姆在田里耕作。
        午饭后，全家人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卓玛望着村口不远处连绵的青山，一时想起了老家东面的鳌峰山。
        鳌峰山脚下二公里，就是卓玛老家所在。那里承载了卓玛幼年的回忆，美好而恬静！想起老家，又想起了父母！她莫名穿进书中已经好几年了，时常想着回到自己的世界，可是一直不得其法。
        眺望远方，卓玛一时竟红了眼，泪不觉洒落！她赶紧擦了擦脸，将目光收回。侧头，发现计美多吉不知何时站在了身旁。像做错了事而被发现的小孩子，她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不在屋里休息？晚上可又要跟我唠叨了！”
        “阿佳拉，你为何要哭？”，计美多吉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你想家了吗？”
        “是啊！我想阿爸阿妈了！”卓玛神情黯淡下来，“可是，也许我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呢？”
        “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计美多吉却安慰道：“阿佳拉要是无家可归，这儿就是你的家！你是阿妈的女儿，是计美多吉的阿佳拉！”
        卓玛捏捏他的脸，“谢谢你安慰我！有你这个布穷，我也很开心！”
        姐弟俩牵着手一起进了屋，准备稍作休息，毕竟晚些时候还要劳作。下午，卓玛照旧从羊棚里牵出三头羊以及牦牛，然后到达旺曲和娘江曲峡谷交汇处的平坦草地放牧。自从扎西丹增去世，放牧的工作就由卓玛来承担了。
        “大婶，我去放牛羊了！”卓玛朝屋内的次旺拉姆喊了一句。
        “注意安全！”次旺拉姆走了出来，“别忘了时辰，早点回来！”
        卓玛点头，然后赶着几匹牦牛和山羊走了。计美多吉隐隐感觉不安，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忍不住朝卓玛呼喊：“阿佳拉，早些回来！”
        “知道了！回来给你讲故事！”卓玛亦回头微笑着应答他。
        沿着村子唯一一条大路直行500米，然后拐入西南方向的小路，行走十五分钟左右路程，就抵达了放牧的草地。卓玛拿着皮鞭，时不时将“误入歧途”的牛羊驱赶到正道上。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因为‘不安分’的牛羊而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卓玛将牛羊赶到水草茂盛的地方，然后在离牛羊群不远的草地坐了下来。牛羊悠闲地吃着草，时不时发出‘哞哞’的声音。卓玛静静地看着，尽量不让它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周围格外安静，偶然几只苍鹰掠过高空，留下几声悠远的鸣叫。卓玛一时无聊起来，渐渐地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久，卓玛忽然惊醒。一看，羊似乎少了一只。她赶紧跑过去，重新数了一遍，再三确认是少了。
        卓玛不免有些急了，责怪自己贪睡误事！她将余下的牛羊绑在一处，往四周找寻丢失的山羊。在离草地几百米处的一条溪流边，卓玛发现了丢失的山羊。她的脸上荡起了笑容，“终于找到你了！”
        正要拉回去，不想山羊奋力挣扎了一下，溪流边又十分湿滑，卓玛一个没站稳，马上就要坠入湍急的溪流中。她害怕极了，万分恐惧地闭上了双眼。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体忽然消失在了半空中，只留下了一只长靴。
        日头渐渐西斜，次旺拉姆和计美多吉收起了农具，准备回家。计美多吉年龄虽然不大，但比同龄的孩子都懂事。一整个下午，他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要发生不好的事情。回到家中，计美多吉仍旧坐卧不安！他走出家门，望了一眼日头，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一般这时候，卓玛会赶着牛羊悠闲地从大路进村来。可是今天，路口不见丝毫人影。天渐渐黑了下来，计美多吉越发不安。他担心卓玛出了事，连忙跑到厨房对次旺拉姆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天黑了，可是阿佳拉还没回来！阿妈，阿佳拉会不会出事了？”
        次旺拉姆正在准备晚饭，听见计美多吉的话后，也不免焦急起来。
        “你阿佳拉从来不会耽误时辰，现在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可别真是出了事！”次旺拉姆停下了手里的活，“你赶紧叫才让大叔和次仁大伯过来一趟，我们一起去找卓玛！”
        话还未说完，计美多吉一溜烟就跑出了好远。他急冲冲地跑到了屠户才让仁丹和茶农次仁嘉央家，寻求他们的帮助。很快，才让仁丹、次仁嘉央以及另一名村民在次旺拉姆家会合。几人商议之后，决定去找寻卓玛。
        才让仁丹、次仁嘉央和次旺拉姆、村民四人，外加三盏大油灯、一条狼犬，便开始了寻人之路。行走了小刻钟，到达了放牧的地方。牛羊已经吃饱，悠闲地躺在草地。可是，就是不见卓玛的人影。
        四人决定兵分两路，二人为一组，以牛羊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开始在周边寻找。同时约定，一个时辰内集合！在规定的时间内，无论找到与否，都必须回到这里集合。于是两组人分别提着大油灯，边呼喊边寻找。大概找了大半多个时辰，次仁嘉央和村民在溪流旁发现了走丢的山羊以及一只长靴。
        次仁嘉央赶紧和村民提着大油灯折回约定的地方，准备告知次旺拉姆。另一头，才让仁丹和次旺拉姆没有找到人，也准备折回约定点。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重新聚集在约定的地方。
        次仁嘉央将离群的山羊和长靴带了回来，并说道：“这只长靴是卓玛的吗？”
        “这是我给她做的靴子！”，次旺拉姆情绪激动起来，“在哪儿捡到的？”
        “在东面的那条溪流岸上发现的，只有一只！”次仁嘉央答道。
        才让仁丹眉头一皱，神情哀伤，“那条溪流水势湍急，卓玛瘦小，恐怕……是被冲走了！”
        次旺拉姆不肯相信，坚持要去捡到靴子的地方看看。几人又提着油灯，来到了溪流边。果然跟屠户才让仁丹说的一样，溪流水势湍急，光滑的山石遍布溪底。以卓玛的身板，恐怕早就被冲到下游了。
        次旺拉姆仍旧不死心，决定沿着溪流周边找寻。于是四人牵着狼犬，在周边开始搜寻。从上游一直找到下游，还是不见卓玛的踪迹。次旺拉姆这次真的放弃了，她悲痛地接受了卓玛掉入溪中的事实。
        次旺拉姆让计美多吉到才让仁丹家中，与塔坚乃做个伴，顺便等候消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了，计美多吉焦急的等待着。他在心里暗自替卓玛祈求，希望她能平平安安！过了两个时辰，次旺拉姆等人终于回来了。
        屠户才让仁丹告诉计美多吉：“你阿妈已经到家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找到阿佳拉了吗？”计美多吉忙问。
        “回家去吧！”才让仁丹不忍直言相告，“你阿妈有话要告诉你，回去就知道了！”
        计美多吉与塔坚乃匆匆告别，心急火燎地往家跑。一路快跑至家中，却不见卓玛，只看见呆坐的次旺拉姆。计美多吉走到了母亲次旺拉姆的身边，询问道：“阿妈，阿佳拉呢？怎么没见她人？”
        “你阿佳拉……她……”次旺拉姆忍不住落泪，“她……死了！”
        计美多吉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阿佳拉……怎么会死呢？阿妈，你说话呀！”
        次旺拉姆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诉了儿子计美多吉，并表示卓玛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那一夜，七岁的计美多吉再也睡不着了！他已经习惯了有卓玛的日子，喜欢她讲的睡前故事，喜欢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可是，突然一切都变了！他的阿佳拉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想到了扎西丹增，那个已经离开自己的阿爸！
        他觉得，这个家再也没有欢乐了！阿爸走了，阿佳拉也走了，留下了他和阿妈，孤零零的。自那一夜后，计美多吉似乎又长大了。他越来越懂事，越来越心思细腻……
        卓玛穿回了自己的世界，这是她做梦都不曾想到的！原本以为回家无望，可老天爷又让她回来了。穿回现实世界，她发现自己还在书房，桌上的那本《仓央嘉措》仍旧停留在之前的那一页。
        她拿起桌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她莫名地穿进书中，又莫名其妙地穿回来了！她拉开了书房的布帘，确定是夜晚。又冲到客厅，只见杨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联播刚刚结束！
        杨慧之这才完全相信，她在书中生活的数年时光，现实世界里不过短短的两个小时。她一把抱住了杨爸，眼眶湿润，略带撒娇意味：“爸爸，我想你和妈妈了！”
        杨爸不明所以，还以为她又要买什么绝版签名书籍呢！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事找我帮忙啊！”杨爸开着玩笑。
        “哪有！”，杨慧之悄悄抹了一把泪，声音也放低了许多，“突然发现，我好爱爸爸妈妈！”
        杨爸露出了笑容，“看在你嘴巴这么甜的份上，我就接受了！”
        杨慧之又回到了书房，再次坐在了书籍面前。她回到了现实世界，次旺拉姆大婶和计美多吉会不会担心自己呢？家里的牛羊还在那里，还来不及赶回去。没人照看牲畜，它们会不会跑丢了呢？
        那可是家里重要的资产，若是丢了，大婶和计美多吉又该怎么办呢？还有计美多吉，没有人给他讲睡前故事，他会不会睡不着呢？杨慧之越想越烦恼，连看书的兴致也没了。心里想的全都是次旺拉姆大婶和计美多吉，担忧她们的生活。
        然后她又开始开解自己，书中的一切本就是虚假的，至少对于现在来说是不存在的。那她，又何必要烦恼呢！况且，也许她再也不会回到书中的世界了！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人和事，终究是一场幻梦！
        她轻轻合起了仓央嘉措的传记，好让自己不去思考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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