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剑

瓢中酒满，顾晞将瓢往自己这扯了扯。
        陆叠手中的半个瓢便抖了抖。
        系着两个葫芦瓢的红绳不足两指长，若要同时饮下其中的酒，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恐怕都要撞着对方的头。
        顾晞转头看秋姨，秋姨着急道：“喝呀，一起喝！”
        原来当真要一起喝。
        顾晞将脑袋凑了上去，唇畔挨着葫芦瓢，准备和陆叠一起开喝。
        陆叠却还是未动。
        秋姨更急了：“新郎官怎么不喝？一起喝，合卺酒要同时饮下才吉利！”
        陆叠这才动了动，学着顾晞的样子凑了上去。两个脑袋挨得太近，他便将自己的头歪了歪。
        在葫芦瓢边凑了有一会的顾晞，见陆叠挨了过来，立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要真喝吗？”
        拜堂之时无事发生，或许合卺酒什么的才是关键呢。
        幻境之中的食物虽不宜随便食用，但到了必要之时，该尝试的还是需要尝试的。
        陆叠本是垂着眼，闻言立即抬眸看去。
        婚房之中全靠一对龙凤花烛照明，分明是有些昏暗的环境，眼前的少女却是白得亮眼。她在陆叠靠过来时垂下了眼，一对羽睫轻颤，正静静地等着陆叠回答。
        朱唇半启，落在瓢边。昏黄的烛火之中，依稀可见她口中小巧的粉色舌尖，在等待回答之时自下齿上轻轻扫过。
        陆叠的思绪突然顿住。
        周遭的空气不知何故竟突然灼热起来。
        「系统消息：
        「角色【陆叠】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为2。」
        眼前突然蹦出字来，惊得顾晞手中的葫芦瓢都险些没拿稳。她赶紧朝陆叠看去，只见他飞快地垂下了眼。
        她疑惑地稍歪了歪头，但下一刻她便想到了什么。
        随即弯起眼勾了勾唇角，朝着陆叠的方向靠了过去。
        两人一同半侧着身坐在床边，手上又都拿着葫芦瓢，本就挨得近。
        顾晞这样一凑，更是连呼吸都落到了陆叠身上。
        修仙之人吐浊纳清，顾晞身上带着一股怡人的灵果香气，自发丝、自唇齿直沁人而来。
        陆叠虽垂着眼，却依旧能看见那张白皙小脸上的殷红双唇。朱唇此时稍抿了抿，下一刻又微微张开，露出贝齿，在下唇上轻碾了碾。
        伴着香气的声音从面前传来：“要真喝吗？”
        温热芬芳的呼吸轻轻落在陆叠颊边，又顺着颌骨滑至颈边，一路向下，漫至手足之尖。
        陆叠浑身一颤，不解地将双眼垂得更低。
        顾晞分明坐在他面前分毫未动，那呼吸又怎么会落在他的锁骨，他的指尖，他的、他的……
        可若不是呼吸，那这般酥麻的痒意又是什么？
        感知失控造成的茫然与惊慌袭上心间，陆叠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好想……
        立刻掐死顾晞。
        可下一刻，陆叠便压下了心头的想法。
        爻山，以及这个幻境，都不允许。
        而此时顾晞的眼前，又蹦出字来。
        「系统消息：
        「角色【陆叠】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3。」
        她见字微勾了勾唇角。
        这陆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
        见两人迟迟不饮酒，秋姨又催：“就是些果酒，不妨事的，耽误不了洞房。尽管放心喝吧。”
        陆叠虽垂着眼未看顾晞，可“洞房”二字入耳，又燎起他耳边一片火。
        「系统消息：
        「角色【陆叠】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4。」
        顾晞抬眼：“？”
        陆叠垂眸轻声道：“真喝。”
        陆叠因秋姨那两个字，本是规规矩矩看着瓢中酒的。
        但手中的葫芦瓢被一股力道轻轻扯着，他便不自主地抬眼，朝着那股力道传来的方向看去。
        短短的红绳牵着两个葫芦瓢，因两端有力拉扯而崩得老直。
        顾晞手中的葫芦瓢小巧玲珑，不及她手掌大。青黄色的瓢被葱白般的纤细手指轻轻捧着，竟显得有几分精致。
        一时走神，合卺酒便在此时滑过陆叠的喉头，直冲头顶，立即呛得他以手背捂口。
        轻咳声自那十指修长的手后传来。
        有的人仰头饮酒喝水时，有时会习惯性地闭上眼。
        顾晞便是如此。
        陆叠立即朝她看去时，她正将那一小瓢酒饮下，听着咳嗽声，便稍稍睁开了一只眼，浓密的墨睫便在轻颤之中缓缓抬起。
        她的睫毛又弯又长，许也是被瓢中酒微微呛到，在睁眼的一瞬间，其上竟然能隐约看见水光。
        陆叠的指尖落在那光滑的葫芦身上，轻轻摩了摩。
        顾晞瞧见陆叠不过被酒呛着，便又闭上眼继续饮尽瓢底酒。
        待那瓢中酒全尽了，她才将手中的瓢移开，露出瓢后如樱桃鲜果般的朱唇。
        阿芹娘的口脂并不是很好，叫酒水一染，便有些淡了。
        殷红退去几分，染着晶莹水色，竟在那喜庆之中更添了几分脆弱、破碎之感。
        陆叠抿唇，喉结微动了动。
        一阵奇异的悸动在心间蔓延。
        但下一刻，这悸动便被超出掌控的不安代替，又萌出一阵杀意。
        「系统消息：
        「角色【陆叠】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5。」
        顾晞：“？？？”
        她抬眼朝陆叠看去，露出疑惑的神色。
        喝口酒的功夫，怎么好感又升了？
        陆叠感受到顾晞投过来的目光，立即垂下眼，随着顾晞的动作，将手中的葫芦瓢缓缓放下。
        压下了心头杀意。
        秋姨见合卺酒都落了肚，便从二人手中收回了两半葫芦，高兴道：“成了，成了，酒也喝完了，待合了髻，便算是真的礼成了！”
        她边说边将手中的两半葫芦合了起来，又拿红绳系上，并成了一个红线葫芦。
        她又从桌上取了剪子，走近身各挑起顾晞与陆叠二人的一缕头发，剪下约两寸长，系在一起成了个同心髻的模样，放进个绣了大红喜字的布袋之中。
        祝词响起：“同心髻，髻同心，一生一世不分离。”
        说完，装了同心髻的喜袋便被秋姨塞到了鸳鸯枕下。塞完，她便道着“礼成了礼成了”，高高兴兴地出房门去了。
        这一切做得如行云流水，依旧无事发生。
        赵家村没有什么闹洞房的规矩，秋姨离开之后，新房之中便只剩下顾晞与陆叠二人。
        怕有什么听新房的人，陆叠抬手布了个隔音结界。
        两人相顾，一时无言，最终还是顾晞先开了口：“难道这拜了堂、喝了合卺酒、合了髻还不算成完亲？怎么什么事也没发生呢？”
        “……”
        陆叠闻言呼吸一紧，赶紧用自己的右手按住左手。
        “师叔认为，如何才算成完了亲？”
        瞧见陆叠平日里平静如水的面上显露出几分惊慌神色，顾晞眨了眨眼。
        她在别的世界从未接到过攻略任务，想到方才一直上升的好感度，突然又起了捉弄的心思。
        顾晞“咳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故作认真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只能洞房试试了。”
        说着便抬手，除去了头上雕成凤凰模样的木头簪子。
        青丝如瀑般泻下，披落肩头，多数倾落身后，少许垂在身前，在胸|口处打了个小小的弯。
        “洞房试试”四个字还在陆叠耳畔嗡嗡作响，抬眼便见顾晞的手又朝着那乌发打弯处伸去，似是要解开衣带。
        一股热气上头，陆叠突然伸手，朝着顾晞那白皙纤细、似乎一掐就能断的脖子伸去。
        杀意险些外溢。
        他，快要忍不住了。
        而那手，却突然在半途停住，转而抓住了顾晞那马上便要胡作非为的手腕。
        皓白的手腕落在手中，柔若无骨。
        陆叠咬了咬牙，道：“师叔，不过是个幻境，使不得。”
        顾晞道：“什么使不得？”
        甜软的声音入耳，陆叠只觉得掌中之物忽有些烫手。
        他赶紧松开手道：“这不过是个幻境，成亲不能破除幻境，再找别的法子便是，犯不着为此……假戏真做。”
        说完，他又咬了咬牙，只觉得“假戏真做”四字有些烫嘴。
        顾晞噗呲笑了。
        “哪能真的洞房啊？嗐，都怪我方才没说清，我的意思是‘我们便做个洞房的样子试试’。
        “都到这一步了，也只能都试试看，不要错过了任何机会才是。”
        说完，她似是才想起陆叠方才话中的意思，又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自那眼神中读出“没想到你是那样的陆叠”的陆叠：“……”
        他略显艰难道：“那师叔觉得要如何做？”
        顾晞开始解衣带：“先把喜服脱了吧，不行周公之礼，也应有个要睡觉的样子。”
        说着她咬了咬下唇，打算再拼一拼好感度，便腾出一只手往陆叠的腰带伸去。
        但她终究还是有些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做不出如此有暗示意味的动作，随即便改了道，取来了陆叠身旁的大红梳子，轻轻一笑，抬眼道：“你说是不是呢？”
        陆叠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是。”
        顾晞这身喜服并不如城中那些富庶人家的一般繁复，就像是日常模样的大红衣裳。不过在袖口、衣襟处绣了粗简的龙凤图案。
        因是初夏，乡野之地规矩也少，怕顾晞热着，阿芹娘便没给她准备中衣，除却喜服便是亵衣。这亵衣并不是肚兜，而是类似于裲裆的小背心。
        下半身则是阿芹娘拿新裤子改的不及脚踝的亵裤。
        这身亵衣装放在修仙界其实算不得什么。
        仙门之中有不少专修男女之道的门派。这些门派的女修身上的布片比此时的顾晞还要少上许多，设计也更为精巧，更能凸显女子的身姿曼妙。
        顾晞身上的，不过是几块剪裁简单的红布，该遮得全部遮得严严实实，不显胸不漏腰，甚至还有几分肥大。
        即便如此，此情此景之下，陆叠还是一眼都没看她。
        他目光低垂，心中始终觉得除去外衣、同塌而眠有些不妥。
        可强压杀意已经耗去了他太多的神力，手只能不听使唤地依照顾晞所说，开始脱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来。
        待他再次抬眼看世界时，竟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躺在了顾晞身边。
        一条大红喜被盖着，规规矩矩。
        时间又过了一盏茶，新房之中安安静静，窗外是赵家两老乒铃乓啷收拾东西的声音。
        依旧无事发生。
        顾晞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陆叠，见自己眼前再也没有跳出新的系统消息，不知怎的，突然就迈过了那道坎。
        “光躺着似乎不行，我们可要换个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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