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剑

阿芹终于还是开了口，只是声音比顾晞粗哑几分。但那气息、语调之中，还是能听出顾晞原本的样子。
        陆叠随口应了一句好，瞧着顾晞作出娇羞待嫁媳妇的模样，有些疑惑。
        既猜测李香芹便是顾晞，那她一进门时的反应，也属正常。
        这应当是没想到他会在此处吧？
        可她既已认出了他，为何又故意改变了嗓音，假装自己不是顾晞？
        陆叠低头，应着赵阿财的话腼腆地笑了笑，决定静观其变。
        片刻之后，顾晞出去，又进来了个小女娃。
        一篮子山果子端上桌，小女娃蹭着蹭着，便贴到陆叠身边来了。
        瞧着一旁两位长辈你一言我一句聊得起劲，她悄咪|咪塞来一块破布，小声道：“阿宽哥，有人叫我拿给你的。”
        有人？
        陆叠伸出的手顿了顿，随后道了一声谢，接过破布展开，入目是拿锅灰随便调的墨汁写下的一行字。
        耳畔传来那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声音：“阿宽哥，你识字吗？我阿姐不识字，可她会写字，她是不是也很厉害？”
        陆叠心道：你阿姐的确厉害，何止会写字，还会变嗓子。
        他应了一句“厉害”，便开始辨认那破布上的字。锅灰调成的墨汁着色不佳，用的笔大概也就是个随手捡来的小树枝，写出来的字断断续续、歪歪扭扭，一笔描了几遍写。
        陆叠看了好一会，才将这布条子上的八个大字认全：
        村集榕树下见——顾晞。
        陆叠不知道顾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寻了个借口出门。他向阿芹娘打听了方向，便往村口滩涂上的集市去了。
        陆叠与赵阿财来得早，村集才刚摆上没多久。小巷两边的宅院中时不时有人开门出来，往村集的方向去。
        陆叠生得俊美，路上不少行人见着他都面露惊艳之色，姑娘家更是羞红了脸，一个个低下头，拿眼睛偷偷瞧他。
        阿芹家到村集的路并不近。
        陆叠虽有修为在身，但在这未知的幻境之中也不敢太显露出来，只和普通人一般慢悠悠地往村口走去。
        山民热情，但见着陆叠这样脸生的美人也不敢擅自搭话。
        陆叠身旁有几个阿叔阿婶，不远不近地在他身边，边走着边打量他，一同往市集方向去。
        行到一个岔路口，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通往后山的石阶之上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直直往陆叠身上冲来。
        身边的阿叔阿婶们立即惊叫了起来。
        “后生家，小心啊！”
        “这、这是谁家姑娘啊？怎么横冲直撞啊！”
        “穿这么好，是城里来的吧？”
        陆叠本就听见了脚步声，可见人直接往他身上冲，还是一惊，赶紧闪身躲开。
        来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原本两人便能就此错开，少女却在此时不小心踩着自己的裙摆，双腿一软，直接往他脚边栽去。
        陆叠下意识伸手，直接捞起一个高挑纤瘦的人来。
        一身浅青色丝裙的少女在那一拎中吓得惊叫出声，直接抓住了他的前襟。
        陆叠垂眼看去，只见一双凤眼微瞪，长睫轻颤，琥珀色的瞳眸正惊恐地看着自己。
        心中闪过一丝异样，陆叠赶紧将拎在少女肩头的手一松，道：“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慌张地点点头，似是身后有什么人在追，匆匆忙忙往后看了一眼，都来不及道谢一句，便掩面朝着陆叠身后的小巷跑去。
        一闪便没了踪影。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周围的阿叔阿婶都没看清人，纷纷议论起来。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似乎没见过。”
        “不知道啊，看着衣裳不是村里的吧。”
        “是啊，一年不吃不喝都买不起那样的衣裳呢。”
        陆叠蹙眉朝身后看了看，又转头看向少女来时经过的石阶，却并未看见有什么人追来，也未听见迷雾中传来脚步声。
        进入幻境的第一天陆叠便发现，幻境之中只可使用法诀、咒语，并不能放出神识。
        陆叠心觉这匆匆而来的少女有些异样，却不能以神识探查，便站在石阶前，盯着石阶之上的迷雾又看了片刻。
        依旧无事发生。
        原本走在陆叠身边的阿叔阿婶散了几个，余下两三个见他停着不走，便提了胆子上前打听。
        阿芹所在的李家村民风淳朴，村民们很是是热情。阿叔阿婶听闻陆叠要去村集，纷纷要领他一起去。
        少女衣着光鲜，显然不是村中人，顾晞是阿芹，那剩下的进入幻境之人便只有直素。
        可少女的眼型又与直素不同。
        若他先前对幻境的猜想成立，那幻境之中的人本就应当是真实存在的魂魄。
        这突现的少女是原本属于幻境的魂魄也未可知。
        如今疑点重重，可留在此处，也无济于事，无法知晓此女究竟为何人。
        而顾晞还在村集的榕树下等着他。
        陆叠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跟着这几位阿叔阿婶，往榕树下与顾晞汇合。
        阿叔阿婶们领着陆叠一路去集上，便与他攀谈起来。一谈之下才知道，这俊俏的后生家竟是阿芹未来的夫君。
        一位自称桃子娘的阿婶惊叹：“原来便是你啊，果真比阿福还要好看哟！”
        阿福是李家村最好看的后生家，还向阿芹提过亲。
        原本不远不近跟着的姑娘们听闻陆叠已经定了亲，纷纷暗自叹息，一个个快步走开了。
        没几句话的功夫，陆叠便跟着阿叔阿婶们到了村集。
        阿叔阿婶们本就是来集上买东西的。后生家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不是？见到了集上，便纷纷与陆叠道别，各自买东西去了。
        村集的榕树很大，还生在滩涂边的高地上，一眼便能看见。
        陆叠才刚出村口踏入集市，果然见到一个身影坐在一棵近两人合抱的大榕树下。
        手臂粗细的树根自乱石下攀出，匍匐于地面之上。少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已经变作浅红的粗布衣裳，背对着热闹喧嚣的村集，安静地坐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上。
        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编了个整齐的辫子，其上却总有碎发从那规规矩矩的麻花之中冒出，显得有几分俏皮可爱。
        陆叠静静瞧了片刻，才走上前。
        垂眸看了看洒在少女头顶的阳光，开口道：“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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